张建在山上躲了一夜，回来才知道杨宝死了。

　　“大哥们，够了吧，别再打了！”这是松子园村村民杨宝的最后一句话，他被山头上村几十人围着打了半小时。他本带了40多人来山头上村找张建“算账”，却惹怒了这一村人，广播连播3遍后，近百人抬着“家伙”出来，他的人被打伤，自己也命丧黄泉。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两个村子发怒？也许下面几个场景，能帮我们找到答案。

　　镜头1

　　卖烤烟起争执

　　时间：2009年9月24日晚8时许

　　地点：石林县石林镇山头上村某饭馆

　　农历八月初六，刚过了秋分，正是烤烟收获的季节。张建一家从烟房拿出烤好的烟叶，认真按级别整理好，准备和同村人一起拿到烟站去卖。晚上，卖完烟叶，他和同村人一起到烟站门口的一个小饭馆吃饭。

　　拿着一年的收成，大伙都很高兴，要了一些酒。刚吃到一半，邻村松子园村的杨宝、邹小两人进来了。张建几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太高兴——吃饭还要遇上这两个人。来人也不管他们，坐在隔壁桌喝酒吃饭。

　　晚上8时许，两桌人都酒足饭饱，张建等人正讨论着烟叶的级别，隔壁桌的人突然说了句：“不要脸，插队！”张建气不过，回了一句：“说谁呢？谁插队了？”“说的就是你们！”对方叫起来。张建那桌一村民喊着说：“谁更不要脸，偷换别人的好烟叶！” 说着，双方扭打起来。

　　2人对多人，杨宝、邹小敌不过，邹小被张建等人推倒在饭馆门口，拳打脚踢。随后，张建等人离去。杨宝在后面大叫：“你们等着！”

　　张建跟同村人商量，杨宝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晚上他得到山上躲一躲。于是，独自上山了。

　　张建是石林县石林镇小密枝村委会山头上村村民，与松子园村相邻，两个村却多有不和。山头上村的人总说松子园村的人“霸道”、杨宝等人老偷他们的烤烟、村民去找还被他们打；而松子园村的人则说山头上村的人不讲道理。据说2008年，两村村民已经打过一次架。

　　镜头2

　　广播召集村民打架

　　时间：2009年9月24日晚9时许

　　地点：山头上村广播室内外

　　“松子园村几十号人来闹事，见人就打！”山头上村小组长李洪放下电话立刻赶到副组长家商量对策。来到半路，昏暗中远远看见几十个外村人浩浩荡荡走来，有人说：“找到张建，我要砍他一只脚！山头上村的人，见一个砍一个！”

　　李洪忙转向另一条巷子，碰到本村10余名村民，便一起来到村民李刚家小卖部商量。“他们太嚣张了，是不是压压松子园的威风？”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随后，几人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叫人。

　　这时，一名村干部让村民去广播里喊人，村民推荐了有经验的李刚。这时，李洪说：“我们是村干部，拿钥匙给你们去喊是犯法的，你们去把广播室门砸开吧。”另一名村干部也说：“做给别人看，到时查下来，我们就说是他们先动手的，喊广播谁也不要认。”

　　“哐”一声，李刚用锤砸开了广播室的门锁，打开扩音器：“山头上的男女老少注意啦！松子园村的人来找麻烦，年轻人都捏着棍棒出来，男女老少一起动手，打他们……”连喊了3遍。

　　广播很管用，不过后来李洪说他没叫村民砸过广播室的门。

　　镜头3

　　两村130多人“火并”

　　时间：2009年9月24日晚9时30分

　　地点：山头上村野外

　　黑夜中，山头上村村民抬着棍棒到村头集合，一下子聚集了70多人。有的拿着棍棒砖头，有的带着钢管，还有人扛着砍刀。他们在村小学附近，与杨宝等人遭遇。

　　“打他们！”不知谁喊一句，双方大打出手。“场面很混乱，我也拿着棒子乱打，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多人在喊打啊打啊！”后来，村民候海回忆说。

　　杨宝的“50人部队”渐渐败退，人被打散，各自逃命。山头上村的候海等人追着邻村的黄峰等几人到村外，黄峰跳上开来的微型车，候海等用砖头、铁锤砸车，车玻璃窗被砸得稀巴烂。

　　候海等人返回时，遇到另一拨村民在追邻村村民李冬。他们跟着一起追到了一片辣椒地。几十人围着打。“我挤都挤不进去打，里面的打累了，外面的再进去。”

　　后经司法机关鉴定，李冬被打成重伤。这次械斗中，两个村数十村民不同程度受伤。

　　镜头4

　　命丧异村公路

　　时间：2009年9月24日晚9时30分

　　地点：山头上村旁公路

　　就在李冬被围的同时，杨宝也被山头上村村民李文、张清、李洪等几十人追上，堵在村子旁的公路上。“你就是杨宝？”有人问。杨宝笑着答：“我就是，你要咋说？”话还未完，就捱了几棍子，杨宝用手抱着头，很多人拿着棒子一起打。杨宝开始是站着，后面蹲了下去。再后来就躺在马路上“睡着不动任凭打”。

　　“不要打了，我以后再也不来山头上了！”杨宝求饶，没人听，继续打。“大哥们，够了吧，别再打了！”杨宝再求饶，大家停了手。杨宝慢慢站起来，刚走两步，又被人一脚踢倒。拳打脚踢了一阵，杨宝趴在地上不动了，村民们慢慢离开。

　　走到半路，有村民说：“杨宝这种人，要打就打重些，否则明天他又来。”说完大家又回去，打了杨宝头部、胸部七八下。

　　据说，当晚山头上村沸腾了，打完架的男人们聚在村头，村干部叫人买来几箱饮料和烟，大家边喝边谈论之前的“战斗”。还有几个人被安排到村边“放风”，提防松子园村的人来寻仇。

　　25日凌晨2时，杨宝抢救无效死亡。

　　镜头5

　　全都不认故意杀人罪

　　时间：2010年5月6日

　　地点：石林县法院

　　能容纳300多人的法庭不但座无虚席，还站满了人，他们都是两个村的村民。公诉机关指控李洪等24名被告犯故意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聚众斗殴罪。杨宝的母亲、妻子、两名幼儿作为附带民事原告人，向被告索赔14.5万余元。

　　“我只想教训他。”“我就是去凑热闹的。”“我们没有拿刀砍。”所有被告都不认故意杀人罪。

　　“不是我组织的，我没有安排人砸门喊广播，我很无辜。”李洪说，他只是想去找其他村干部商量如何应付，他只认聚众斗殴罪。

　　公诉人则认为这些被告是由聚众斗殴转化为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属于刑法上的转化犯。庭审从早上8时30分持续到下午5时，未当庭宣判。

　　庭审结束，被控故意杀人的几名被告已请家属向法院交了共计6万余元的赔偿款，希望杨宝的家属能原谅他们，也希望法院从轻处罚。(文中内容均据被告人供述和证人证言。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记者 曹红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