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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民曾被如潮好评吓到苦闷 一周干掉三瓶烧酒

2011年05月31日 10:56 来源:北京青年报 参与互动(0)  【字体:↑大 ↓小

  “父亲告诉我说,舞蹈家是全部艺术家里面最伟大的,但是这个行业是一个乞丐的行业。我说你等着瞧吧——”

  ◆开场白

  38年前,一个留美学生回到台湾创办了云门舞集,当时这个年轻人只有26岁,他的疑惑是台湾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现代舞剧团。30多年来,云门陆续为大家呈现了一系列获得世界各地观众由衷认可的作品。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他和云门经历着巨大的艰辛与磨难,比如说云门曾经因各种困境而停办三年,2008年排练场遭大火,所有的道具和戏服付之一炬。就是这个以中国最古老的舞蹈命名的云门舞集,用38年时间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探索着一条融合传统与现代的文化道路,不断思考表达着属于华人自己的身体语言——有请非常令人敬佩的林怀民老师。

  ■题目:流浪者之歌——林怀民舞蹈岁月告白

  ■地点:时尚廊书吧

  ■主讲人:林怀民。声誉卓著的台湾编舞家,云门舞集艺术总监。1947年出生于台湾嘉义。1973年创办“云门舞集”,是华语世界第一个现代舞团。云门在海峡两岸乃至世界各地的演出屡屡造成轰动,代表作品有《薪传》、《九歌》、《流浪者之歌》、《水月》、《竹梦》、《行草》等。

  ◆主讲

  ■我初入社会,就这样的好评如潮,而我觉得自己非常苦闷,一个星期可以干掉三瓶烧酒

  真的把我吓一跳,有这么多人来。我的书在大陆有两本,一本是《跟云门去流浪》,讲云门到欧洲的旅行。而这本新的《高处眼亮》,我说出来特别的尴尬,因为这些都是我不知道怎么写出来的一些东西。我本来是写小说的人,我最后一本小说是在我21岁的时候匆匆写完,后来不小心去跳舞。真的是不小心,如果我年纪大一点,我想清楚就不敢走这条路。

  我的父亲告诉我说,舞蹈家是全部艺术家里面最伟大的,因为他用的是他的身体,但是这个行业是一个乞丐的行业。我那时候完全不懂,我说你等着瞧吧。我为什么做这个事情?因为“文革”吧,“文革”从遥远的距离看过来的话非常的美,年轻人出头,为人民服务嘛。“文革”就字面的意义而言让我觉得非常的感动,整个60年代,全世界年轻人都这么觉得,有一点像最近开罗的那些年轻人一样。

  1973年回到台湾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我们来做环保,我是抽烟的人,台湾有个基金会是倡导戒烟的,基金会那个人找我,我也去了。可是命运是这样注定,我回家的第二天、第三天,三毛,还有电影界的几个导演,几个音乐家来找我,还有舞蹈的老师,他们说我们来合作。我说我学的舞只有一点点,我在美国上的舞蹈课大概有一百堂左右吧。他们说可以,我们可以来合作。我说我不行。那个舞蹈老师就去告诉大学的系主任,让我去教课,我去看了看,好像可以教一点什么,就糊里糊涂的。然后他们要表演,我说好,我说台湾应该有自己的舞团。我是多么的聪明,觉得两年后就可以移交过去。

  演出之后非常轰动,第一次演出在台北市卖掉3000多张票。我完全吓坏了,开始想糟糕了,我这下开始学编舞了。云门是这样来的,很多人成立舞团是因为他编了舞。那个时候我可以说是精神崩溃,因为很累,我初入社会,就这样的好评如潮,报纸天天夸,我天天在家里喝酒表演给自己看,觉得自己非常的苦闷,我一个星期可以干掉三瓶烧酒。到最后,我很久没有去上课。

  我教舞者要接受磨练,要有信心——现在回过头来,让我灰心丧气。排练是一个差不多12平的地方,晚上舞者就在那里打地铺。当我不在时他们应急地教课,同时也跟一位老师学京剧。一个多风的晚上,我在街上徘徊,决定去探访他们,空空的练舞场里面,两个女孩子对着镜子练习臂腕动作。我站了一会儿,脱下鞋子开始为他们上课,教着教着我发现自己兴奋起来,下课以后舞者习惯地趴在地板上喘息,我要离去的时候他们坐起来,静静地说,老师谢谢你。

  我冲下楼,在无人的黑巷里头狂奔。第二天林怀民“改邪归正”了。

  大家觉得云门等于林怀民。不是的,没有舞者就没有云门,他们对于舞蹈是那种纯真的挚爱。在那个年代,台湾不像大陆从50年代就有芭蕾舞团等等,台湾基本上就是舞蹈社,业余的。一直到我成名之后,我们排练场楼下的那个杂货店老板看到我,那个样子就是看不起,舞蹈不是一个很受尊重的行当。所以第一代的舞者,很多家里面都反对。他们是叛家地来,住到排练场去,有的根本没有饭吃,一样地练。那时候我在政治大学当老师,把薪水拿出来用。没有舞者就没有云门,你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干,他们的钱大概就是一个女工的钱,到今天为止还是一样的。

  ■观众在我们很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会的时候,给予最大的鼓励,走到哪里都有人喊加油

  事实上一个舞团不能自绝于社会之外,社会给云门一开始很大的掌声,现在想想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在干吗,因为我那时候编的舞一定很难看,我今天去考云门的话,绝对会被刷下来的,不只是个子太矮腿太短,而且是没有技术。我们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也不想为什么,就想干,干得更好。那时候觉得台湾要有更好的舞团,就这样想着,而且这样做过来,一直到今天为止。

  而老百姓,我们的观众,在我们很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会的时候,给我们最大的鼓励。各式各样的观众,1980年美国公演归来的云门,面临前所未有的债务——200万,我们决定出去做点事,给自己一点鼓励,那年春天我们到低收入地区做免费演出。两台戏在雨中进行,观众自始至终不肯离去,每演完一支舞,工作人员立刻上台抹地板,而舞者在滑倒之后笑嘻嘻地起来继续舞下去。戏散后观众把椅子送回教室,闹哄哄中一位矮胖的妇人说,一直在报上看到你们打拼的消息,可是我晚上走不开,不能去看你们演出,今天你们到我们的社区来,说什么我都要把杂货店关掉来给你们加油。她掏出三千块钱,说我看你们都太瘦了,她把钱塞给我,用双手抓住我的手。

  云门在2008年失火之后,两个月里面5000个企业和个人主动捐钱过来,也包括小朋友捐100块钱。那阵子走到哪里都有人给你喊加油,最绝的一次是我在路上走,有一位年轻的朋友戴着黑眼镜,突然停下来,说你是林老师?我说是啊。他说加油!

  这是台湾对云门的支持。我们只能很高兴地说,当初只想做一个小小的舞,到乡下去,到社区去,到学校去演出,38年之后,我们果然还在做这个事,而且越做越大。像云门有两个团,二团除了正式的公演之外,一年里从城里面开三小时车到原住民的地方,或者到学校去演出,在学校一住两个星期,三百个学生都要争取报名;或者我们到一个县里面三两个星期,可能会为四万人跳舞,是那种很大的户外公演。而一团除了在世界跑来跑去之外,例行在台湾做大型的户外公演,有国泰机构支持我们,已经做了十几年,每一场观众大概四五万。

  去年我们把户外公演带到了杭州的西湖边,在雷峰塔的附近演出《白蛇传》,我们训练了很多年轻的义工朋友,结果一场一万人,演了两场,万人散去之后没有一张纸屑。而且演出的时候没有人拍照的,因为一拍照我就停,就不演了。停了一次,再也没有了。杭州的朋友到今天还在谈这个事情,杭州人觉得自己好骄傲。

  ■对我影响最大的长辈是俞大纲先生,三十年来社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俞老师留下来的那个洞仿佛越来越大

  我一辈子非常幸运,一路都有长辈们来支持我、鼓励我。从14岁开始写小说,台北的那些编辑就给我写信鼓励我,或者给我改文章。像白先勇先生这一拨人,大我十来岁,是我的老大哥,都非常爱护我。而其中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俞大纲先生,我要花一点时间念一念《高处眼亮》里面最后一段——馆前路40号,怀念俞大纲先生(编者注:俞大纲先生曾执教于台湾大学、中国文化大学,精研戏曲及古代文学。以下楷体字为书中内容,本版有删节)。

  俞老师心脏病发作,倒在新公园门口,一个计程车司机将他扶上车,未到台大医院老师已经往生。

  这是我第一次面临亲长的过世,那年云门四岁,俞大纲先生是引我入门的人。1973年我在台湾做第一次的关于现代舞的演讲,年轻人挤满讲堂,一位老先生准时到,可是已经没座位了,自始至终在门口听,直觉告诉我那是俞先生,我心中发急,却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该打断演讲为他安排座位。回家以后我接到俞先生的电话,他从朋友那里找到我的电话,他鼓励我,说我讲得很好。同时他邀我和他与师母一起去听京剧,因为他“刚好多了一张票”,很长的一段时间俞老师总是“刚好多了一张票”。我因此也陪侍两位长辈,看了不少京剧。看熟了以后我自动自发地去。

  俞先生让我接触京剧,在学习京剧的工作坊里面认识一些音乐家,然后开始主办云门。

  在一次舞团的聚会里俞老师说他很喜欢“云门舞集”这个名字,除了历史意义之外,他还说“门”就像人的身体,庄严坚实,而“云”就是流转舞姿态之中万种风情的最佳写照。

  所以俞老师鼓励我走上这条路,云门两岁演《白蛇传》的时候他高兴得不得了,写了一篇文章,我们觉得头上都有光环了。

  台湾的表演团体,在70年代、80年代只有一个字——苦。有时候我不免唉声叹气,有一天我又在钻牛角尖,老师说别叹气,你来,我讲庄子给你解闷。

  第一堂《庄子》上了两小时,《逍遥游》只讲到“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老师旁征博引,听的人入神,笔记也没有办法记得周全,我就望着他傻笑。《庄子》之后是讲李义山,讲到《锦瑟》,老师让我们特别注意它的色彩和节奏。说起长安,老师顺手画出长安棋盘式的街道,带着我们一路走,一路指点宣武门、教坊、华清池,仿佛他昨天才从那里回来的。

  俞老师逝世后,很久一段我的睡梦中仍然听到电话铃声,挣扎着想起来接电话。因为俞老师都不睡觉的,看了一场戏,他回来给你打电话讲两小时,对我们来讲就是上课。他几乎每天晚上打电话,轮流给不同的人打电话。

  30年来社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大家努力,但是力量不断被抵消,很难累积,俞老师留下来的那个洞仿佛越来越大。

  所以云门是这么多人一起努力做起来的,我只是其中的一个人。我们经常讲五千年文化,可是五千年文化对我来讲我一点不感觉到光荣,因为这里面没有我一滴汗水,我凭什么感到光荣呢?我们这一代人要做的是,如何一起来重新延伸这个文化,重新界定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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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蒲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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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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