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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爱心的陈望道:为保护学生得罪校长(图)

2011年06月30日 15:01 来源:文汇报 参与互动(0)  【字体:↑大 ↓小

  陈振新 朱良玉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诞生90周年,恰逢复旦大学老校长望道先生诞辰120周年。望道先生曾首译《共产党宣言》,参与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党成立初期他是中共上海地方委员会的首任书记,因而成为党史人物。

  我们是望道先生的子媳,早就听说过父亲的许多动人故事,但他是个很低调的人,从来不对我们讲他做过什么。回忆与父亲相处的几十年,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他是一位充满爱心的人——对子女、对学校、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他独特的爱。

  1面容清癯的父亲,平时话不多,看上去很是严肃,一般人会认为他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但是母亲口中描述的父亲则完全是另一种模样:父亲酷似一只热水瓶,外面摸上去是冷冰冰的,里面可热着呢。细细想来,父亲确是用他真挚、朴实的心,温暖着无数复旦的学子。

  上世纪30年代,父亲是复旦中文系主任。1931年,中文系一位左派学生因集会需要私自敲响了校钟。根据学校规定,学生是不能私自敲校钟的,为此校长决定开除这位学生。这事需要系主任副署,父亲为了保护学生,不予签名,结果得罪了校长。这一年,父亲不得不离开了复旦。

  40年代后期,国民党统治岌岌可危,对左派学生的抓捕日见频繁。1947年5月30日,国民党在上海学生中进行大搜捕,复旦新闻系学生何晓沧躲到了时任新闻系主任的父亲家中。当时父亲叫何晓沧睡在楼下客厅旁一个榻榻米小房间里,自己坐在客厅看书,守护着他的学生。到了凌晨,国民党来抓人了,父亲把何晓沧叫醒(何因感冒发烧睡得正熟),让他睡到楼上卧室里去。何晓沧刚上楼,就有一名警察来敲门了,大声喝问:“有没有人来过?”父亲答:“没有人来过。”那人见客厅旁榻榻米的房门开着,问:“这是谁睡的?”保姆说:“是我睡的!”我母亲也说:“是阿姨睡的!”那人走了,何晓沧因此未被抓走。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被任命为复旦大学校长,他仍然放不下他的学生。那时候,外省考进复旦的学生,迁入户口时,户主一栏内填的都是陈望道。每逢学校里有学生犯了什么事,公安局要抓人,父亲总是跟学校保卫科的人说:这种事你们一定要慎重调查清楚,不能随便让公安局抓人。因为被抓了,学校就要开除学生,一旦抓错,这个学生一辈子就完了。

  2作为复旦大学校长,在担任校长的25年内,他尽其所能为复旦做了许多事。

  早在任重庆复旦大学新闻系主任时,为使有志于新闻事业的青年更能学以致用,他从1944年开始募集资金创办中国高校的第一座新闻馆。在炎热的夏天,他中午常以烧饼充饥,说:这既经济了时间,也经济了钱。1945年4月5日,新闻馆终于落成。学生们利用这里的设备,收听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的广播。这里成了全校进步师生争取自由的活动场所,成了复旦的“延安”。在父亲的主持下,复旦新闻系蒸蒸日上,1945年报考新闻系的学生每28人只能录取一位。

  上世纪50年代院系调整时,上海市高教局曾以苏联只有党校才能办新闻系为由,要停办复旦新闻系,父亲知道后,两次上北京,先找教育部,后又去找周恩来总理。总理请示毛泽东主席,毛泽东说:“既然陈望道要办,就让他办。”这样,复旦新闻系才得以保留。

  1952年,复旦拟与苏联列宁格勒大学结为姊妹大学,列宁格勒大学是以城市命名的,为此有人提出要改复旦大学为上海大学,一场改名风波就这样产生了。校内各派各说各的理由,一时难有定论。后来父亲在一次全校大会上说:“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光华已经没有了,我看复旦还是留着吧!”时任上海市委书记的柯庆施也发话说:“复旦改校名的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了。”这场争论才算平息下来。

  1965年,为庆祝建校60周年,要建造邯郸路220号校门,预算要两万余元,学校却只有一万元的投入,为此父亲拿出了自己积攒的稿费一万多元,这在当时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也因为这,1991年父亲诞辰100周年时,曾有知情的教师建议将复旦校门命名为“望道门”,以为纪念。

  复旦地处上海城郊结合部,过去属宝山县地界。因为未划归市区,在那个年代不论粮油还是副食品供应都比市区差,复旦职工子女读书、升学、就业也多有不便。身为一校之长的父亲,为此多次向相关部门反映复旦员工的实际困难,希望能尽快解决,并提出了将复旦划归市区的要求。对于有近二万名师生员工的复旦,市政府觉得十分为难,但父亲还是不断反映。直至父亲弥留之际,市有关领导来华东医院探望,问他有什么要求时,他再次提出:“我个人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为复旦说句话,请一定解决好把复旦划归市区的问题。”在他去世后不久,这一问题终于得到解决。

  3作为父亲,他同样放不下我们,放不下他心爱的两个小孙子。他对我们的影响,是言传身教,是潜移默化。

  振新在1949年9月回到父母亲身边后,在国权路腾飞小学(复旦小学的前身)读五年级。因为言语不通(听不懂上海话),加之农村教育与上海的差距,学习很吃力,成绩老是六七十分。父亲看了振新的成绩报告单后,在家长意见栏内写道:“新从乡间来沪,语言尚且生疏,稍久当有进步。”他叫振新带给老师,其他什么话也没说。后来的事实证明,父亲写的这些话,确实鼓起了振新的信心,从而也影响了振新的一生。以后振新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因品学兼优,初中毕业是免考直升高中的。

  大学毕业后振新回复旦工作,开始在物理系教书,后来到电子工程系,从事的是基础课程的教学。父亲在全校大会上对复旦教师深有感触地说:“要对文化有所创造,不能把别人的东西翻来覆去地讲。”又说,“教师一定要从事科学研究,要进行创造性劳动,否则文化事业就不能发展,教育事业也不能发展。”振新教基础课,学校没有要求他搞科研,但父亲“要对文化有所创造”的话深深打动了他,如何才能不把别人的东西(经典的、几十年来都是这样讲的东西)翻来覆去地讲呢?那就只有把科学研究的新发现充实到讲稿中去。从此振新结合讲课内容申请项目,渐渐取得了一些成绩。

  父亲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在我们的记忆中他很少对我们提要求,几乎没有说过期望我们怎么怎么。表面看父亲不怎么关心我们,实际他是希望我们自己考虑该怎么做,跟现在国外的教育方式十分相似。以考大学为例,对现在的青年来说,高中毕业后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是人生的一大选择,很多父母都会以这样那样的形式介入、干涉甚至主宰。在振新考大学那一年,记得考什么学校、填什么专业,父母都是听振新的,结果学的是工科自动化专业。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振新到复旦工作时,父亲找他谈了一次话,大意是:你到了复旦要好好工作,一般老师做错了可以原谅的事你也不能做,你要严格要求自己,夹着尾巴做人。这就是父亲对振新提出过的一个要求。

  我们结婚比较晚,父亲晚年时我们的两个孩子都很小,父亲十分疼爱孙子。大孙子从小喜欢当解放军,整日拿着振新给他做的一把小木头手枪,与小朋友在室内屋外“巡逻、抓坏人”。1975年振新陪父亲去北京参加“人大”时,父亲特地为大孙子买了一把会闪光的机关枪。这把枪成为小孩最炫耀的玩具,他身后总会跟着一大群孩子。小孙子晓帆从小表达能力强,常常要拖着人听他讲故事,我们那时都很忙,于是他就经常缠着爷爷讲。我们经常看到晓帆趴在爷爷身上或床上奶声奶气地讲故事的情景:一部汽车嘎一声停下来,上面有几个穿着坏人衣服的解放军叔叔,有的脚脚受伤,有的手手出血。爷爷,他们没有受伤,都是骗坏人的……1977年夏季父亲病重后,对我们说:两个孩子很可爱,又懂事,你们一定要把他们好好抚养成人。这可以说是父亲对我们提出过的又一个要求。

  4父亲在中国革命史、教育史和学术史上都占有重要一席,但父亲不喜张扬,凡事低调处理。建党初期,上海党的早期组织在上海办了一个培养青年干部的学校——外国语学社,刘少奇就是外国语学社的学员,曾听过父亲讲解《共产党宣言》,并在父亲编辑的《劳动界》杂志社帮忙做过收发、缮写工作。因为这层关系,1949年9月父亲去北京参加第一次全国政协会议,刘少奇见到父亲时,第一句话就说:陈望道同志,我曾经听过你的课,我们都是你教育出来的。后来,父亲对他的研究生陈光磊说:“刘少奇同志说他曾经听过我的课,这句话不知怎么给记者知道了,他们都拥来问我,我说我没有听到。这些记者很厉害,如果我说‘是’,他们会马上在报上登出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而刘少奇同志是国家主席,这样不好。”

  父亲一生的主要爱好是买书,喝茶。刘大白在为《修辞学发凡》一书写的序中说:“有时候,从一本书上发现了引用的可以做例证的一句或一段文字,因为要明白它底上下文,或者要证明著者所引的没有错误,便去找它出处的原书。如果手头没有这种原书,他就向书店或各处图书馆中去搜寻;有可借处便借,没有可借处便只能买。要是此书是一部大部头的书,或者是在某种丛书中而不能抽买的,他也不惜重价,仅仅为了一个例证,而把全部书买了来。”父亲一生中的大部积蓄都花在买书上了。1977年,父亲临终前,嘱咐我们把他一生心爱的几千册藏书连同书柜,都赠送给复旦图书馆。

  父亲原本抽烟很厉害,听从医生的劝告后,就养成了喝茶的习惯。那时振新已工作,每到周末,他都会叫振新到南京路一家茶叶店去买茶叶。每次不多买,都是一两西湖龙井,然后让振新每天清晨给他泡一杯清茶。

  那时父亲一有空就会在校园内走走,看看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到了晚年,散步成为他锻炼身体的主要方式,每天晚饭后我们都会陪着他绕第九宿舍外的马路走一圈,我们没空时,他就自己拄一根拐杖在复旦宿舍区散步。复旦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镌刻在他生命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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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蒲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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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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