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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恩师贺友直:为学生奠定观察生活细节的方法

2011年12月20日 18:22 来源:中国文化报 参与互动(0)  【字体:↑大 ↓小

               

《李双双》(连环画) 贺友直

  胡 山

  在《南方周末》上见到一篇贺友直老师的艺术访谈,迫不及待地一路读下去,眼睛看着文字,脑子里就想象着他说话的神情,不禁感慨……

  有多年没有和他联系了,记得从前用手绘的贺卡向他拜年,他亦会回赠手绘卡,诙谐的造型和寓意叫人开心得唇包不住牙。

  当年我“下海”扑腾,他闻之还为之叹息。而我也因愧对老师的厚望而渐渐与他疏了音信,但有关他的一点点讯息都会牵动我的神经,甚至在寂静之时,常常回忆着与他相处的日子——那些难忘的日子。

  屈指算来,贺老今年已是89岁高龄了。20多年前,他领着我在北京和武汉的大街小巷穿行写生时,我必须用小跑的步伐才能跟上他,他健朗的身形和爽爽的笑时时感染着周围的人。

  一天,在武汉炎热夏季的街头,两妇人用粗俗的语言及夸张的动作对骂,他饶有兴致地眯着双眼站在旁边观战,任唾沫在面前横飞。一直等到妇人们唇枪舌剑殆尽偃旗息鼓,他才意犹未尽地一拍屁股说:走喽。

  某次写生课上,他同时画了刘金贵老师和我作示范,然后说:“瞧,金贵的胖就得用圆线条,胡山的瘦就必须用直线条。”说得大伙全笑了,再看画,真是刻画到位,寥寥数笔神形兼备。

  生活中的贺老,率性诙谐,仿佛细胞里都浸透着幽默的因子。他极富睿智的话语,常使人回味良久后再忍俊不禁抚掌称绝。每天晚餐是他最放松的惬意时光,品着谢师母烹饪的美味菜肴,喝着绍兴的加饭酒,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瞅着电视,其实脑子已经进入他自己的思维天地,许多绝妙的创意,都是在这看似消磨实则琢磨的悠闲中悟得。

  我曾经对人说:在对艺术的感悟过程中,贺老就像我面前的一竿指向标,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为我奠定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基础——对生活细节的观察方法和要领。遗憾的是,对生活的提炼和艺术升华的本领,从他那里,我也许只是学到了点皮毛。回想那时的笨拙,不由得自感羞愧,尽管也努力也勤奋。

  那时因了年轻所以执拗,在毕业作品上,我不顾贺老的再三忠告,执意选定报告文学《两百个将军同一个故乡》为蓝本进行连环画创作,这是农村题材,且是在1950年代的背景下展开,其难度可想而知。但当时固执地认为:能让我感动得泪流满面的真实故事,就是我要去表现它的最好理由。初稿一出笼,就被贺老打了板子:必须体验生活,才能理解生活,继而表现生活。

  二话没说,我背着行囊就直奔湖北老区红安县,转了N次汽车,进入大山之中,车也行到了尽头——没路了。于是又步行了40多里山路,终于找到故事的原发地。见到的一切均与想象的不一样,但是心灵却得到了一次具有荡涤性的洗礼。那些山民朴实的眼神,贫瘠的生存条件,以及山村少女们为无法忍受生活的苦困而集体投湖的水库,历历在目。闭上眼睛,我还能感觉自己站在水库边复杂而激荡的心情,尽管时隔多年,但那情境仿佛还在眼前……

  当再次将画稿呈现在贺老面前时,他的表情是舒展的。在对我的评语中,他写道:“别人说的道理,即使懂了,但不会产生他所说的东西。能把他说的转化为我的,这其实已经没有他而全是我的了。他终于摸到了自己的表现方法,这就是:吸收、实践、转化为自我的过程。”那次的用心也换回了些许慰藉——作品入选第七届全国美展。

  对于艺术与生活和画技的关系,贺老常对我们说:“画连环画绝不是技术性不强、艺术性不高的事情,它的画幅虽小,但天地很大,要下功夫研究的,无论技术性或者规律性的学问,多得很呢。”“一种艺术作品格调的高低,并不取决于表现形式、画幅大小、工具材料这些因素。”“对于表现自己不熟悉的生活,就在技术上想个点子遮掩过去,这是自欺欺人。”“如果不提高各方面的修养,你的技术也是提不高的。认识很低而技术很高,这种情况是没有的,眼高手低是合乎常理的,手高眼低是不存在的。”“搞艺术的人,一定要有悟性,不然就开不了窍。”“人的素质最基本的东西,就是认真,做事认真,终归成功。”“画画是要有名利思想的,但你画画前就想着名利,那肯定名不会有,利也不会有。”“对生活漠不关心的,对人的遭遇态度漠然的,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画家一生要解决两个问题:画什么?怎么画?”

  譬如他说到《清明上河图》:“中国人有自己的艺术欣赏习惯,喜欢看故事情节,《清明上河图》就是这样,有看头。一条街,一个摊,一个门,门里头还有东西,一个窗,窗里头还有玩意……这些应该得到尊重和继承,它和技法是一致的东西。”

  关于理论和实践的问题,他说:“画画的人,不要过多地听理论家的那些所谓理论,你可以从中得到启发,但它是指导不了创作的,理论家历来是跟在实践家后面的。”。“艺术一定要从生活中捕捉感觉,从传统中寻找语言,从创作实践中发现自己。”。“画家必须要学会发现和区别,只有善于发现,有了自己的创作对象,才能形成自己的特点,与别人区别开来,没有发现就谈不上区别,这是任何搞艺术的人面临的根本问题。”

  贺老创作的连环画被誉为中国连环画史上里程碑式的杰作,被公认为是“做戏”高手。可以说,展现生活“细”节和制造故事“戏”节是他最大的本领,譬如《山乡巨变》中邓秀梅劝说龚子元入社的一场“戏”,18幅近似枯燥的脚本文字,被贺老用画面演绎得妙趣横生,生活气息呼之欲出,可谓是贺老将“戏”做足的经典桥段。时隔多年重新再读,还是意趣无穷,咀嚼不尽。难怪著名画家刘旦宅曾经赞叹:在连环画领域,贺友直是张乐平之外上海美术界的“另一只鼎”。

  他对绘画语言的提炼功夫,能使他的个性发现变成作品后又成为有共性的内涵,这个转换就是艺术再现的能力。譬如在《李双双》中,丈夫喜旺和双双闹矛盾,离家一个多月回来,以劈柴表示内疚求得老婆原谅。双双回家看到,知道他是以此道歉,就说:“家不会开除你。”如何将这句文学语言转化为绘画语言,是很难的,这句话怎么画?贺老想到了一串钥匙,让李双双将钥匙交给小孩,叫小孩递给她爹,说明你可以进家门了。钥匙作为一种家的象征,一种绘画符号,很自然就形成了画面,合情入理。这就是:“通过看得见的,表现看不见的。”

  他还总结出自己作品中的“四小”:小动作、小孩儿、小道具、小动物。他认为,“小动作”对刻画人物性格、心理活动、精神状态以及人物之间的相互关系极为重要。“小孩儿”是社会成员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很多情景没有小孩参加,“演戏”则会使人兴味索然。“小道具”说小,其实并不小。只有设计合适的道具,才能使人物的“戏”演得更生动,更深刻,更有情趣。而“小动物”的参与,则会起到渲染环境气氛、烘托人物心理的重要作用。

  随着年岁渐长,我更加明白了生活对艺术的重要性,艺术只有与生活发生关系,才能让生活中的人产生心灵感应和共鸣,这样的艺术才能有生命力。

  写此文时,我着意将自己收藏的贺老作品放在案头,那些曾被无数画人作为范本临摹过的连环画册:《山乡巨变》、《十五贯》、《朝阳沟》、《李双双》、《白光》、《连升三级》……众多既亲切又熟悉的人物形象在眼前跳跃,那是贺老用心血和生命浇铸而成的艺术之果!

  无论岁月如何飞逝,时代怎么变化,人心怎么不古。我相信,只要这世界还在,中国人还在,爱艺术的心还在,他的画作就会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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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蒲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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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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