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烨评《佛痒痒》：将囚犯当普通人写最值称道

　　白烨 　

　　作为作家的简明，我的感觉比较陌生，因而把他当成文学新人来看。但这个新人很不一般，一出手便显出异样的才情。《佛痒痒》我先后已看过两遍，第一次是作品的电子文本，第二次是出版后的书。每次读都有让人意外的感觉，简明其人和他的这部作品，如要用一句话来作概括，那就是这是一部非著名作家的非规范作品。

　　《佛痒痒》超出了我们通常的阅读经验，所以给人感觉很复杂，甚至是芜杂。我读完后，有两个方面印象深刻且感觉很特别。

　　一是以囚犯为主角，写囚犯作为人的坎坷命运，在命运的天平上，把囚犯当成普通人来写，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人是社会的人，关系中的人，但这个“社会”与“关系”，人们通常忽视了监狱，剔除了囚犯。简明光明正大地描写仁天木这个囚犯，写他异乎常人的生存与生活，既把社会生活的范围放大了，也把文学的表现对象群体扩大了。

　　主人公仁天木尽管是因为失手而犯罪，但的确是一个真正的囚犯。以一个囚犯的犯法前、犯法后、服刑前、服刑后的行状为主线，串起一部小说来，尤其写了入狱之后的囚犯生活实况与种种情绪反应，这在过去的小说作品中很难看到。简明把囚犯当做人来写，把囚犯看成是一个有尊严的人，写成一个有追求的人，由此也表现出他自己的人道情怀。这一点可能是《佛痒痒》最大的突破，对于我们和我们的文学如何理解人，如何描写人，都会有所启迪。

　　二是世俗生活与佛门意趣相杂糅，写出了独定时期的社会生态与文化流动。物质与精神相互交织，唯物与唯心相互并存，由此折现了社会文化生活的复杂性与多样性。

　　从历史背景上看，《佛痒痒》写的是“文革”前后的特殊时期；从生活场景上看，它又写的是位于城乡交叉地区的社会生活。整个来看，它是世俗的，包括家族生活、家庭伦理等。但是作品还有一条线，就是以宝函寺、觉澄法师圆寂等构成的佛门禅意，而且始终与世俗掺杂在一起来写。“文革”期间，觉澄法师在批斗中饱受屈辱，最后点燃自己在空门里圆寂了，宝函寺也被烧毁了。虽然如此，但是仍有很多人信佛，我们的生活不是简单化的，是复杂的。表面的东西不存在了，但是内心的东西依然在延续。《佛痒痒》将这种生活的复杂性，包括世俗生活与佛禅之意都写出来了，作品里的生活内容具有了一种层次感，在一般的世俗生活之中和之外，还包括很多精神生活的内容。

　　《佛痒痒》上述两个最值得称道的特点，在我看来，可能体现了作者的一种勇气与才气。简明有种不羁的野性，甚至是不修边幅的芜杂性。这种芜杂性、浑朴性中，其实也暗含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如果今后他能够切实克短扬长，比如在语言的打磨和信息的准确传达上，以及在亵渎意识的把握适当和得度上，能够再多下一些功夫的话，当会有很大的发展。

　　今年参加过几次小说评奖，大家有一种共同的感觉是，作者老名家、老面孔太多，作品老故事、老写法太多，新的人物、新的故事、新的写法确实太少。现在的文学创作需要在文化的大繁荣大发展中，写出更有分量的作品，文学的创新变得至关重要。创新的任务与使命，已历史地落到当代作家的身上，尤其是那些处于上升期的作家与作者身上。因此，我对有备而来的文学新人简明，抱有着很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