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遇到同姓的人，人们常常以“五百年前是一家”拉近距离。那现在的曹姓人群中，有多少是曹操的后代？曹操是曹参的后代还是夏侯的后代？复旦大学现代人类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与复旦大学历史系联手，通过对全国各地111个曹氏家族人群DNA和族谱的调查，寻找到了曹操的后人。并且首次确认曹操既非他所自称的曹参的后代，也非夏侯的后代。相关研究成果于12月22日发表在最新一期的国际著名学术杂志《人类遗传学报》上。
此次复旦大学课题组对曹操后代的追寻，第一次从基因层面验证了许多同姓人群在千百年前到底是不是一家。而生命科学和历史学的跨学科合作，也将有助于更多历史谜团的揭开。实验室的李辉教授说：“生物学和历史学的联合，使我们可以把已经能够确定的历史事件的年代，向更远古的方向推进；也可以通过遗传学方法，重新梳理中国的历史。”
亲子鉴定“穿越”两千年
利用DNA进行亲子鉴定，已经是成熟技术，但要把曹操的后人与2000年前的曹操进行亲子鉴定，却面临无法找到曹操本人这个关键问题，因此锁定曹操的DNA特性就显得尤其重要。从2009年起，复旦大学在全国征集曹姓男子DNA样本，开展曹操家族DNA研究，寻找曹操后人。
据李辉教授介绍，人类DNA共有30亿个碱基对组合成23对染色体和线粒体。每个人的DNA之间都有1%的差异，虽然这个比例很低，但是这意味着每个人都有3千万个碱基对是不一样的。
在这些变幻莫测的碱基对中，只有组成Y染色体和线粒体的碱基对相对比较稳定，变化很少。而且根据遗传规律，Y染色体传男不传女，线粒体则是传女不传男。因此要寻找到曹操的后代，必须找到具有曹操特征的Y染色体。
Y染色体上有6千万个碱基对，其中Y染色体两头的碱基对因为在人类繁殖时必须与X染色体配对，所以会出现变化，中间部分的3千万个碱基对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变化。因此课题组可以将Y染色体中间部位的3千万个碱基对作为比对的参照物。
这一研究还需要解决的历史疑问是，曹操有没有后代留存于世？按照传说，司马氏夺取政权后，将曹氏灭门。魏晋史权威专家韩昇教授认为，这一传说并没有历史根据，曹操应该有大量后代留存下来。
史料可知，司马懿夺权后，把曹氏家族集中在邺城进行监视，并没有屠杀。实际上从魏晋至唐代的官谱上，都能找到曹操后代的记录，因为“当时世袭的士族势力非常强大，做官要看出身，因此家谱完全是官方审订，具有比较高的可信度。到西晋时期，还有曹氏后人当了非常重要的官，其中有一个人当了洛阳令。”
在古代多妻制度下，越是王公贵族，繁衍后代的优势也就越大。曹操自己就有25个儿子。曹氏的后人称帝三代，在政权结束时，已有相当多的子孙，因此找到曹操后人并非不可能。而且全国有700万的曹姓人群，从数量上来说并非很庞大的人群，如果要确定李唐家族，那就要牵涉到1亿多的李姓人群。
族谱中锁定可能的曹操后代
课题组在全国征集的111个曹姓家族中，发现有15个曹姓家族宣称是曹操后代，他们中共有6种Y染色体单倍型，其中只可能有一种是曹操的类型，而课题组需要做的是确认哪种类型的Y染色体属于曹操。
课题组搜集了这15个曹姓家族的族谱，由韩昇教授对这些族谱与史书、地方志等史料进行对比研究，比如各家曹氏祖先以及现在居住地和历史记载上的曹操后代的流向是否吻合。对这些家族持有的家谱进行史料分析后，又从中筛选出8支具有一定可信性的曹氏家族。对比他们的DNA样本，发现其中6个家族同属于O2-m268的基因类型，而这并非常见的基因类型，在人群中只有5%的出现概率。
随后复旦大学的实验室对这些重点样本进行Y染色体的全序列测序，发现这6支O2-m268类型染色体样本祖先的交汇点在1800-2000年前，也就是他们共同的祖先生活在1800-2000年前，这一时间段与曹操生活的年代相吻合。同时，课题组发现，坚称自己不是曹操后代的8个家族的Y染色体也都不是O2-m268单倍型。根据与对照组的概率推算，O2-m268属于曹操的Y染色体的可能性为92.71%。
据李辉介绍，课题组还估算了反概率，即假定所有的曹操家谱都是伪造的。
这6个家族分布在东北的铁岭、东港，江苏的盐城，安徽的舒城、绩溪，湖南长沙和江西的南康。根据对这些家族的人类学调查发现，这些家族在确信的历史中都没有联络。如果这些家族的族谱都是伪造的，他们来源不同而基因类型相同就只能是巧合。两个事件同时发生的概率是两个事件单独发生的概率的乘积。因此，两个家族同为O2-m268单倍型Y染色体的概率为5%，出现6个分布在不同地域的曹姓家族基因类型相同的概率为千万分之3。这意味着造假的可能性为千万分之3，由此在法医学上可以认证说他们是真实的。
从家谱来看，他们分别源于曹丕、曹植等不同支脉，家谱上同一支脉在遗传上也更接近。如果要排除他们是曹操的后代，只有一种情况——这位祖先在1800年前就假冒曹操，而且还要让自己的孩子分别去冒充曹操的几个儿子，这种冒充还要延续1800年不变。
曹腾与曹参没有亲缘关系
“《三国志》是目前已知的可信度最高的正史，此次曹操家系染色体类型的确定，也使曹操众说纷纭的身世首次得以揭秘，史学研究的终点往往是生物学研究的起点，生命科学研究可以验证史料的正确与否。”韩昇这样告诉记者。
据介绍，陈寿的《三国志》记载曹操是西汉第二任相国曹参的后代，而曹操自称其祖上可远溯至古曹国。但是曹操的祖父曹腾是东汉的宦官之首，曹操的父亲曹嵩是曹腾的养子。曹操的政敌袁绍在攻击曹操的檄文中则说“父嵩乞丐携养”，即曹操是路边捡来的乞丐。史学家们曾经质疑，曹参作为一个源远流长的宰相大家族为何会出一个大宦官。但是由于陈寿所著的《三国志》是最可信的正史，因此这一争议从来没有被当真。
此次课题组还调查了自称是曹参后人的家族。根据所保存的族谱对照了史料以及根据DNA查验，发现有5个家族确为曹参后人，但是这些曹参家族的后人无一有与曹操后代相同的Y染色体。韩昇说：“对照当时曹腾家族权倾一时，因此应该是曹腾利用自己的权势改写了自己的身世，把自己家族攀附到曹参家族。因此曹腾与曹参并没有亲缘关系。”
对照曹腾家族当时的势力可以发现，曹操父亲应该是曹腾家族内的同宗的养子，曹操即便不是他的父亲所生，也不可能是夏侯家过继的，必然是曹氏家族内部过继的。
课题组还调查了“操”姓人群，因为有传说，曹操的后代在改朝换代时为了避免麻烦，有一部分人改姓了“操”姓，但是不论是史料还是DNA类型的检测结果和年代检测结果都证明，操姓人群与曹操后代并没有任何关系。
记者 姜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