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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里雅斯特的逝水流年

2017年10月19日 17:07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参与互动 

  的里雅斯特的逝水流年

  月光下楼房外墙不断闪现的破旧神话雕饰,

  一个个都是未曾在亚得里亚海风中消散的中欧老灵魂

  文/张璐诗

  曾听过意大利作家马格里斯获颁德国书业和平奖时的演讲。住在的里雅斯特的他用一小时讲述了这个位于意大利、斯洛文尼亚和奥地利边境的沿海小城,以及其居民在复杂的多元历史背景之下的身份困惑。在他满满一把光焰的演讲中,这道混搭着拉丁、日耳曼和斯拉夫文化的海岸线,当时就在我心里刻下了印记:一定要去看看这个迷人的城市。

  八年之后,终于获得一次契机,安排自己到的里雅斯特小住一阵。

  的里雅斯特的地理位置属于南欧,历史上曾先后属于神圣罗马帝国、奥匈帝国,通行意大利文、威尼斯方言,学校里也用斯洛文尼亚语教学,说德语的人也不在少数。层次繁复,你无法一下子领略到要领。人们尝试过给它贴上各种标签,比如“海上维也纳”。而在我看来,的里雅斯特没有那么轮廓分明,它的国际化与今天因消费主义而形成的“国际都会”也是两回事。

  初看去,的里雅斯特显得难以捉摸。它固然有华丽的大广场、倚着海港的半山层叠红顶房子、山丘上的城堡这样的地标美景,但这些元素并不鲜见于欧洲城市之中。它也不是满目华丽艺术建筑的佛罗伦萨、运河风光令人目不暇接的威尼斯这样的第一眼美女。这是因为,中世纪时的里雅斯特从没有像其他意大利城市那样经历过由一个世袭贵族家族统治的历史,而是由13个家族共同执掌,由此奠定了它的多元风格。奥匈帝国的统治,则带来了今日依然遍布老城的新古典主义和新艺术风格建筑。

  的里雅斯特的“统一广场”上有两座雕像,都是奥匈帝国的遗老。广场原名“大广场”,直到一战后意大利统一,才应景改成现名。1904年,乔伊斯初抵这座城市找住宿时,就无端在大广场上跟一群英国水手干了一架。今天,统一广场上的“镜像”咖啡馆在太阳底下迎候着慕名而来的游客。

  “镜像”对过是全城历史最悠久的餐馆哈里家。在里面工作的芭芭拉轻甩着金色卷发,告诉我,每天下午,这个城市里的中产阶级太太们会打扮讲究地出来喝下午茶,吃蛋糕,这可是维也纳式的习惯,意大利人不这样。

  14世纪,为抵御威尼斯共和国的威胁,应贵族们的请求,的里雅斯特被哈布斯堡王朝纳入保护伞,后成为奥匈帝国第四大城市(仅次于维也纳、布达佩斯和布拉格)。奥匈帝国终结之后,被意大利吞并。至今,奥地利仍然将的里雅斯特视为“被割掉的一块肉”。

  如今的市政厅上空飘扬着意大利国旗。我被告知,光是20世纪之内,这里的旗子就曾经换过7次。墨索里尼上台后,人人都要从身份证上的名字开始“意大利化”,对于从中世纪时就鼓励移民、语言文化自由多元的的里雅斯特,可想而知是一场浩劫。二战后,作为战败国的意大利须将边陲的一部分割让给南斯拉夫,被横切成两半的小城不止一两个,的里雅斯特就是其中之一。

  个体对身份的困惑与对意义的追寻,很可能是在这里住了15年的20世纪文坛奇才乔伊斯的写作灵感所在。这位永远的局外人,在这里写下了他的精神奥德赛《尤利西斯》。

  大运河的桥头上立着乔伊斯的全身铜像,旁边的公寓是乔伊斯与妻子在的里雅斯特的第一个住宅。乔伊斯搬了许多次家。据说他在当地的英文学校教书,收入大多花在喝酒玩乐之上,房租老是拖欠。但这并不妨碍的里雅斯特将大运河一侧的栈道命名为“乔伊斯道”,向大作家致敬。

  不过,假如你向当地人提起乔伊斯,有的人未必知道,但要是提起与乔伊斯同时代的本地小说家斯韦沃,大家都会点头。写了大半辈子小说却默默无闻的斯韦沃还是通过自己的英文老师乔伊斯在巴黎文艺圈的举荐,花甲之年后才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另一位的里雅斯特人引以为豪的文人是翁贝托•萨巴,他为故乡城市留下的咏叹,镌刻在了老城中心的步行街上:

  我有一个漂亮的城

  它在盘陀的山岩与明亮的大海之间

  19世纪末,的里雅斯特是欧洲的文学与音乐重镇,维也纳式的咖啡馆成为知识分子、政客们的城市客厅。这种“我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的生活习惯,延续至今。

  城中最有名的咖啡馆是维也纳式的老咖啡馆“圣马可”,开业于1830年左右,传说曾经被拿破仑之妹买下,吸引了从乔伊斯到马格里斯的作家们。

  我也慕名拜访过另一家知识分子咖啡馆托马塞奥,这也是全城最古老的咖啡馆,乔伊斯、卡夫卡都曾是常客。面朝海港的托马塞奥吸引了更多游客,饮品价格也更高一些,不过咖啡本身却比不上自家烘培豆子的圣马可来得地道。更何况,“圣马可”内还有一个拱形门柱、雕刻繁复的书店空间,本地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书看报下棋,更有生活气息。

  此刻,我就置身“圣马可”内敲着键盘,一边暗自盼望能邂逅马格里斯。窗外正下细雨,灰冷天色下,一屋子的橘黄吊灯与壁灯,伴随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爵士乐,令人有一种在家里的安心。

  说起来,这个不啻于的里雅斯特城市客厅的老咖啡馆,几年前在老店主去世后险些遭遇关门。多亏了在这座城市颇有话语权的马格里斯带头请愿,“圣马可”才得以保持原貌,继续营业下去。

  城中唯一的有轨电车坏了,浪漫地一路“叮叮”响着蜿蜒上山的打算落空,于是改为上建于15世纪的圣朱斯托城堡看日落。下山时,坡度陡峭的窄马路两旁满眼是奥匈帝国时代遗留下的新艺术风格楼房与新古典主义建筑。月光下楼房外墙不断闪现的破旧神话雕饰,一个个都是未曾在亚得里亚海风中消散的中欧老灵魂。

  老城中不断有摩托车疾速驶过,人行道只勉强容得下一个身材足够苗条的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广场,有人群聚集,有音乐响起,有姑娘在跳印度舞。在居民楼之间,突然遭遇了一座古老的石拱门,一查资料叫“里卡多拱门”,建于公元前1世纪左右,是罗马神话中众神之母玛格纳•马特的神庙入口。

  老城内类似这样的古罗马遗迹不少,近年来还在不断发掘中。在里卡多拱门不远处挖掘出一座古罗马剧场遗址,附近是二手书店、古玩店集散地。再走几步,眼前就换成了17世纪的老楼群,里头藏着今日文艺青年们常带着乐器来排练的音乐室、录音棚。新与旧、古与今,比邻而居。

  来这个城市之前就听说,你找不到两代“纯粹”的本地人。偶遇的姑娘塔提安娜,一半是克罗地亚血统,她的男友一半是中国血统。我的导游苏珊娜的母亲来自斯洛文尼亚,父亲来自意大利。她告诉我,当年读大学时学的德国文化课,就是马格里斯教的!

  苏珊娜的女儿埃莉诺及其哥本哈根男友请我到家里茶歇,品尝当地秋季的特色食物——鲜李子果肉夹心的烤土豆。我嚼着这道小吃,有点咸也有点甜,无法决定到底是什么滋味,就像的里雅斯特本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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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孔庆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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