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雅克布:非常喜欢接受富有挑战性工作

　　主持人：程远 中国经济网汽车频道总监

　　对话嘉宾：斯蒂芬·雅克布 沃尔沃汽车集团总裁兼首席执行官

　　沃尔沃汽车总部大楼

　　精彩语录

　　● 15年前奥迪和沃尔沃整体地位差不多，都在豪华品牌的边缘上，15年过去，奥迪成为一个豪华品牌，沃尔沃却还在原地踏步，失去了10到15年非常好的发展时机，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最大的挑战。

　　● 沃尔沃前一个拥有者没有远见，也没有决心做一种持续的努力，把沃尔沃打造成一线豪华品牌。在过去这十多年里，把沃尔沃的品牌价值伤害了很大。吉利收购了沃尔沃，开辟了整个汽车工业历史上的一个新的篇章。

　　● 危机往往也意味着有巨大的潜力，如果我们能把事情做对，我们能有这种决心和智慧，我们可以重塑沃尔沃的辉煌。

　　● 董事长制定的“放虎归山”策略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把我们的能量，智慧，积极性全部发挥出来了，很短的时间内能取得了一种扭转。

　　● 汽车产业是一个投入周期很长的产业，回报很慢，公众公司希望很快就要有回报，没有这种耐心。

　　● 我觉得“伏击手”的位置也许是个不错的定位。不做领头羊，也许可以具有一定的优势。苹果公司15年前也是很弱的，位置很落后。如果我们坚持沃尔沃独特的品牌的定位，我相信是会成功的。

　　● 吉利和沃尔沃两个汽车公司的角色和定位是不一样的，一个是豪华汽车品牌，是全球性的公司，一个是大众化品牌，目前还是一个中国本土汽车企业。两个公司承担的使命和责任是不一样的。把两家公司混在一起是不明智的，对沃尔沃来说可能会稀释它的品牌价值，对吉利来说很有可能把成本提上去，从而失去在入门级的市场上应有的竞争能力。

　　● 收购沃尔沃是一个明智之举，不能说收购的就是技术，有些技术可能对吉利车来说太昂贵了，会使成本大幅度增加，更重要的是完全拥有一个管理规范，具有强大研发和制造能力，以及质量管理体系的世界性汽车公司，这能够帮助吉利打造可持续的竞争力。

　　● 不是因为所有权的改变，这个品牌的归属或者品牌的所属地就要变成所有者的国家，比如说福特收购过沃尔沃，但是我们也没有说沃尔沃是美国品牌。

　　● 就整个市场而言，中国的市场还没有得到完全的满足，需求还是有的，所以中国的市场还将保持一个相对比较快速的发展，当然中间会有波动。对于豪华车市场区间来说，我更乐观，市场区间的增长幅度会高于整体的增长幅度。

　　沃尔沃失去了15年非常好的发展时机，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

　　程远：雅克布先生，你好，承蒙贵公司对这次采访活动的周到安排，我们参观了比利时根特工厂、哥德堡工厂、沃尔沃演示中心、品牌体验中心、安全技术中心、博物馆，还观看了碰撞实验并试驾了全系车型，内容十分丰富，我们还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

　　中国有句古话叫“受命于危难之中”，你是在沃尔沃比较困难的时期加盟，并担任了管理团队最重要的职务，你本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很好的职务，为什么会舍易求难，接受这么一个极富挑战性的工作？　　

　　雅克布：首先我非常喜欢接受富有挑战性的工作，我的整个职业生涯都是在汽车领域不断接受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沃尔沃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品牌，有着丰富的品牌资产，我觉得加入这个公司是非常荣幸的。吉利收购了沃尔沃，开辟了整个汽车工业历史上的一个新的篇章，能够在新的篇章开始的时候加盟沃尔沃，我感到非常荣幸。还有，我跟李书福董事长第一次见面时候就相谈甚欢，在很多问题上都具有相同的看法，彼此都非常欣赏和喜欢，这也是我决定加入沃尔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程 远：加盟沃尔沃的时候，你对当时沃尔沃所处的状态和最大的困难有些什么了解？

　　雅克布：如果对这种挑战和困难没有充分的了解，我就不会加入到这个公司了。中国有一句古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决定先入“虎穴”，不想在外面把所有的事情看清楚了再进来，而是进来然后再发现问题。大家都知道我之前在大众公司工作，记得15年前我在奥迪的时候，奥迪和沃尔沃处境一样，整体地位差不多，都在豪华品牌的边缘上。但是15年过去，奥迪成为一个豪华品牌，开始和宝马、奔驰进行面对面的竞争，沃尔沃却还在原地踏步，在品牌，技术，全球影响力上没有明显进展，还不是一个豪华品牌，沃尔沃失去了10到15年非常好的发展时机，这就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最大的挑战。

　　程远：你认为沃尔沃能重新和奥迪平起平坐吗？

　　雅克布：可惜的是，沃尔沃前一个拥有者福特，并没有这样的远见，也没有决心做这样的投入和持续的努力，把沃尔沃打造成一线豪华品牌，这是一个不好的事情。所以1999年福特收购沃尔沃的时候，花了64.5亿美金，到2010年卖给吉利的时候，只卖了18亿美金，在过去这十多年里面，把沃尔沃的品牌价值伤害了很大。但危机往往也意味着有巨大的潜力，如果我们能把事情做对，如果我们能有这种决心和智慧，我们可以重塑沃尔沃的辉煌。在这一点上我们是非常有信心的。

　　“伏击手”的位置也许是个不错的定位

　　程 远：你说与奥迪相比，沃尔沃失去了15年，你们有没有分析过其中原因？去年全球增长相对滞缓的情况下，沃尔沃却有较大增长主要是什么原因？　　

　　雅克布：坐下来分析过去15年失败的原因，意义并不是很大，更重要的是分析未来10年，要采取哪些行动走到哪里，然后我们就这样去做。我认为还是董事长当时制定的“放虎归山”策略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把我们的能量、智慧、积极性全部发挥出来了，很短的时间内能取得了一种扭转。推动企业的交流透明是CEO最大的责任，不仅仅要推动沃尔沃员工内部的交流，还要推动沃尔沃跟吉利之间的交流，所以推动这种沟通以及透明是未来成功的保证。

　　程 远：这样看来，吉利收购为沃尔沃重塑辉煌创造了前提条件。

　　雅克布：回顾整个汽车工业的发展历史，一个私人拥有的公司，往往发展会比一家上市公司好。为什么这样？因为汽车产业是一个投入周期很长的产业，决定研发一款新车，大概要三四年之后才会推出，整个产品的周期是6、7年，回报很慢。公众公司希望很快就要有回报，没有这种耐心。世界汽车工业历史上有很多人，包括大众的皮耶希、丰田的创始人丰田、李书福董事长本人，他们对汽车产业有非常好的理解，又非常有远见，同时又有耐心去把这个事业做出来，这样可以使公司获得更好的发展。　　

　　程 远：可是奥迪在15年前进入中国时，中国市场还是一个待开发的市场，最近十年中，中国汽车场规模增长了10倍，年销量由200万辆增长到近2000万辆。大家普遍认为中国汽车业的高速发展时代结束了，奥迪提升到今天这个同一个水平的条件已经丧失了，在现在这种条件下，你怎样带领沃尔沃达到和奥迪同样的高度？

　　雅克布：不仅仅是奥迪，也不仅仅是在中国，实际上奔驰，宝马在全球范围内也已经领先沃尔沃有15年的时间了。不过，我觉得“伏击手”的位置也许是个不错的定位。不做领头羊，也许可以具有一定的优势。如果我们按照自己独特的方式去做事情，我们是会成功的。尤其是在产品上面，如果简单的拷贝别的公司的产品，是不会有出路了，但是按照自己的风格去开发产品，是会有出路的。　 举个例子，苹果公司15年前也是很弱的，跟微软比，位置很落后。但在15年后苹果远远领先于其他手机厂商。沃尔沃也一样，如果我们坚持沃尔沃独特的品牌定位，它的北欧设计风格以及强大的工程研发和制造能力，我相信是会有成功的。

　　程 远：和人的生命相比，15年不能算是个很短的时间期限。

　　雅克布：李书福董事长可能在这方面会有一些心急，但是我们需要两个全新的产品去证明，比如全新的V40，已经大踏步的向前追赶了我们的竞争对手，已经跟他们的差距大大缩小了。

　　吉利和沃尔沃是两个合而不同的公司，承担的使命和责任是不一样的

　　程 远：吉利收购沃尔沃以后，沃尔沃发生了什么变化？

　　雅克布：最大的变化不是拥有者的变化，拥有权的改变实际上并没有给沃尔沃带来太大影响。吉利也很专业，大家沟通交流的也很好，建立了融洽的合作关系，最大的变化是沃尔沃实现独立运作，现在不是在任何一个大的集团下面，所以在全世界其他主要城市只能独立去做商业决策，在当地没有帮助，这个决策就会相对困难一些。

　　程 远：李书福董事长有一句名言叫：“吉利是吉利，沃尔沃是沃尔沃”，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受到沃尔沃员工和管理团队的启发产生的？

　　雅克布：这是董事长自己想出来的。实际上吉利和沃尔沃这两个汽车公司的角色和定位是不一样的，沃尔沃是一个豪华汽车品牌，是一个全球性的公司，吉利是一个大众化的品牌，以制造入门级的车为主，到目前为止主要还是一个中国的本土汽车企业。两个汽车公司在整个汽车工业发展当中承担的使命和责任是不一样的。如果把两家公司混在一起，是不明智的。如果不经过仔细的思考和规划整合，对沃尔沃来说可能会稀释它的品牌价值，对吉利来说很有可能把成本提上去，从而失去在入门级的市场上应有的竞争能力，对沃尔沃和吉利都没有好处。

　　程 远：毕竟大家是在同一个集团旗下，彼此之间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雅克布：当然不是两家公司没有可以互相学习的地方，双方还是有很多可以互相学习的地方。吉利是一个非常拥有企业家精神的企业，是一个行动非常迅速的企业，拥有对中国市场的深入理解，同时又拥有低成本制造的优势。沃尔沃是一个拥有很好的品牌基础、全球化的一个企业，拥有非常完整的研发和生产高端产品的能力，拥有很好的安全环保方面的技术。关起门来，大家还是可以多多进行切磋、交流和学习。　　

　　程 远：沃尔沃现在要落地中国生产，作为沃尔沃管理团队的最高负责人，你这个管理团队希望以什么方式进入中国市场？

　　雅克布：作为公司最高决策层，我认为越快越好。

　　程 远：我当然也认为能够越快越好，我是想问你觉得以什么方式进入为好？　　

　　雅克布：我们国产化计划包括要在中国建两个工厂，一个在中部的成都，一个在东北的大庆，我认为这两个选址是比较合适的，成都是一个二线城市，大庆可能还是一个三线城市，但它们都拥有比较大的市场前景，而且可以给成本控制带来一定的好处，同时通过在成都和大庆建厂也是对中国政府开发中西部和振兴东北政策的支持。加快在中国的建厂，是进入中国市场的一个重要的方式。

　　程 远：你觉得沃尔沃是以独资形式进入中国好，还是说合资公司形式进进入为好？

　　雅克布：中国主管部门认为沃尔沃是一个外资企业，主要基于两个考虑，一个是沃尔沃是在瑞典注册的公司，另外一个是沃尔沃的品牌是跟沃尔沃集团分享的，基于这两点，他们认为沃尔沃是一个外国公司。按照目前的产业政策，进入中国国产就一定要进行合资。虽然董事长也提过，合资实际上也是企业内部的合资，大家也可以争论这个东西到底是否合理，但如果政府的政策是这样的，我们就要去遵守，我们就要去根据政府的政策去做。

　　不是所有权改变 品牌的归属就要变　　

　　程远：中国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就是要发展自主品牌，作为最高管理层，你们是希望沃尔沃被认可为一个中国的自主品牌，还是希望认可为一个瑞典品牌，即外国的品牌？

　　雅克布：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政府想扶持自主品牌汽车，往往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最终还是消费者说了算。如果政府公务用车采购只用自主品牌的话，那会使国外的品牌变得更加的充满激情和斗志。我给中国政府的建议，就是充分竞争。我们不能想象在中国这样的一个市场上，能有100多家整车厂商在生产和销售汽车。汽车工业的历史告诉我们，可能最后只有二三家非常灵活和优秀的企业在全球化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下去。到目前为止，我们必须承认的一个事实，是中国还没有一个汽车厂商具有真正的全球竞争力。如果政府想要支持中国自主汽车产业的发展，没有强有效的整合，如果中国最终不能产生两三家在全世界有竞争力的汽车生产厂商，能跟韩国、日本、欧洲、美国的汽车厂商真正竞争的话，这个想法只是空谈。　　

　　程远：你说的整合重组，是中国政府30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一直在推进兼并重组，但是政府的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反而使市场上的车企越来越多。

　　雅克布：西方有一个说法“两兄弟不愿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定要分家，不断的分，就多起来了。但回顾一下汽车工业发展历史，美国欧洲100多年前都是这样，但再看看现在的市场，就是一个真实的写照。所以李书福董事长的这次收购是一个明智之举，不能说他收购的就是技术，因为技术有些可能对吉利车来说太昂贵了，会使成本大幅度增加，更重要的是他能完全拥有一个管理规范、具有强大研发和制造能力，以及质量管理体系的世界性汽车公司。这能够帮助吉利打造可持续的竞争力。　　

　　程 远：我想问瑞典的国民，沃尔沃公司的广大员工，你们的管理团队，以及你本人，四个层次，是不是都不认可沃尔沃是一个中国品牌？　　

　　雅克布：不，绝对不是这样的。并不是因为所有权的改变，这个品牌的归属或者品牌的所属地就要变成所有者的国家，比如说福特收购过沃尔沃，但是我们也没有说沃尔沃是美国品牌。　　

　　程远：你认为中国汽车市场现在的状态是不一种长期逆转？市场缓慢增长，甚至零增长，将是长期现象还是临时现象？

　　雅克布：就整个市场而言，中国的市场还没有得到完全的满足，需求还是有的，所以中国的市场还将保持一个相对比较快速的发展，当然中间会有波动，有的年份高，有的年份低。对于豪华车市场区间来说，我更乐观，因为目前中国的豪华车所占的比例只有7%，一般成熟市场豪华车的比例大概是15%，所以我认为豪华车市场区间的增长幅度会高于整体的增长幅度。 （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