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围龙屋缘何错失"申遗"？领导换届人去政息

　　近日，国家文物局正式公布了更新的45项《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赣南围屋成功入选，标志着赣南围屋获得了通向世界文化遗产的入场券，这一消息大大刺激了广东的客家文化研究者与旅游业界从业者。

　　江西南部、福建西部、广东东北部交界的三角地区，是客家大本营，此前福建土楼已经成功跻身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而赣南围屋进入预备名单之后，仅剩下广东围龙屋“落单”。围龙屋众多的广东为何没有出现在预备名单上？未进入名单的广东围龙屋在开发和保护上暴露出哪些问题？

　　中国客家博物馆馆长 谢继

　　广东省旅游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李进茂

　　广东决策研究院旅游产业研究中心主任 李铭建

　　资深旅游策划专家 劳毅波

　　本期主持人

　　南方日报记者 蔡华锋 向杰

　　一下子从“大佬”变成“马仔”

　　主持人：最近赣南围龙屋入选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对此你怎么看？

　　谢继：深感无奈，在客家围龙屋上，梅州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现在被赣南抢了先机，一下子从“大佬”变成“马仔”。2008年，在中国客家博物馆成立之后，我们去考察了申遗成功的福建土楼，随即向当时的梅州市委书记递交了客家围龙屋申遗的可行性调研报告，领导很重视，亲自做了批示，并成立了专项领导小组。应该说，客家围龙屋的申遗工作我们是开展得最早的，但没想到结果是这样。

　　李进茂：此前考察过赣南，当地的围龙屋与广东围龙屋相比各有特色，至于广东客家围龙屋为什么没有入围，目前尚不清楚具体原因。

　　主持人：广东围龙屋“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原因何在？

　　谢继：这几年，领导换了几届，人去政息，围龙屋申遗工作也就停滞了。每年到年底总结的时候，一句“工作稳步推进”就一笔带过了。政府不重视这块工作，我们也得不到相应的经费支持。我大概算了算，申遗所需经费在500万元左右，包括申报文本制作、项目选点、文字图片的整理采集、保护规划设计、邀请专家认证等等技术层面的事情，肯定需要花钱，但有关部门就是舍不得这500万。平时办个会、办个节，花费就上千万，做实实在在的事情反倒没钱。

　　李进茂：在申遗这件事情上，当地老百姓和当地政府做得都很不够。首先老百姓应该有自觉维护的意识，但是从我的观察来看，老百姓自觉保护的意识远远不够，广东的客家围龙屋多以空屋为主，没有利用，建筑一旦没有人的活动，就会渐渐破损，而在围龙屋的旁边，常常会有不伦不类的建筑出现，对原有景观造成很大的破坏，老百姓并未充分意识到，围龙屋是祖先遗留下来的宝贵遗产。其次是政府保护力度不够，在广东一些城乡结合处也有很漂亮的客家围龙屋，但是政府不重视，大拆大建，对原有建筑风貌破坏很大，但是又没有发现拆建后的新建筑有显著的特色，这种追求政绩的工程，对客家文化的破坏很大。

　　或可以捆绑方式重新入围

　　主持人：未能进入预备名单，是否意味着广东围龙屋申遗机会渺茫？

　　谢继：赣南围龙屋能进入预备名单，说明他们的工作做得很不错。据我所知，预备名单的项目是进行动态管理的，在几十个预备名单中，某个项目一开始可能排在后面，但经过一段时间考核，它就可能排到第一，继而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梅州要打造世界客都，这是需要实在东西做支撑的，只有是政治文化中心才能称为都城。在我看来，三大标志性事件缺一不可：一是成立中国客家博物馆，二是确定为国家级客家文化生态保护区，第三就是客家围龙屋申遗。现在前两项都成功了，唯独第三项旁落，这对于所谓的“世界客都”，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在申遗方面，理论上已经没什么机会了，最多就是和赣南方面协商，要么和他们打包一块做，要么成为他们的扩展项目。我们广东省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一项世界文化遗产，客家围龙屋本来很有机会，但却白白耽误了。

　　李进茂：与赣南围龙屋打包一起申遗是有机会的，但是广东方面必须重视起来，不仅仅是重视申遗项目，更重要的是，重视传统文化遗产的保护。

　　李铭建：广东客家围龙屋、赣南围龙屋、福建土楼都属于同一个民系，但是各有特色，从世界文化遗产的角度来看，它们之间的区别并不是很大。现在大家对此有争议的，主要是为了发展旅游的问题，经济目的太明显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三个地方都成功进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又会带来多少改变？

　　空心化是开发与保护的难题

　　主持人：这一次与申遗预备名单失之交臂，相信对广东客家文化保护带来很大的触动，这对广东围龙屋的保护会带来良性的影响吗？

　　李进茂：老百姓、政府都不重视，围龙屋自然会日渐遭到破坏。而围龙屋闲置，也使得围龙屋旅游开发出现瓶颈，很多古村落古街道旅游发展不起来，就是因为少了人的活动。保护和传承要的是一个活体，而不是一座又一座的“鬼屋”，进去空空荡荡，感觉不到人的活动气息，这对发展旅游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就旅游产品开发而言，无论是广东围龙屋还是赣南围龙屋，都无法与福建永定土楼相比，旅游开发不在一个层面上，广东想要好好保护和开发围龙屋旅游，还需要走一段很长的路。

　　劳毅波：此前曾专程考察过赣南围龙屋，就目前而言，了解围龙屋的只是少数人，虽然广东围龙屋数量众多，但是在文化的挖掘上，下的功夫还远远不够。对于广东、港澳的游客而言，围龙屋是否进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不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毕竟两地与福建永定土楼相比，开发程度不在一个层次上。广东围龙屋空心化的现象非常普遍，但是这种趋势又是不可避免的。围龙屋作为客家人一定时期的建筑产物，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住屋要求的提高，围龙屋阴暗潮湿的环境逐渐成了被淘汰的建筑，现在基本上只是历史感情的凭吊。空心化是历史的选择，我们在围龙屋开发与保护的问题上，只需要保留一部分特色围龙屋就好，并以此作为标本保护下来，但是像江南水乡古镇那样叫人们再住进围龙屋里面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客家人以前以群居的方式来增强凝聚力，使得家族人们更加团结互助，但是现代人需要更多自我的空间，群居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因此顺应历史的潮流，做到保护数量充足的样本即可。

　　旅游发展不能光靠世遗头衔

　　主持人：广东围龙屋未能进入预备名单，是否会使得围龙屋旅游开发步伐放缓？

　　李铭建：现在很多人都进入了一个误区，认为进入世界遗产名录是提升当地品牌的一条捷径，一些景区更是以为成了世界遗产之后就可以与著名景区景点平起平坐，但这现实吗？峨眉山不是世界遗产就能忽视它是中国四大佛教名山的地位吗？开平碉楼的名气是靠申遗打响的吗？我看开平碉楼现在很大的人气，是受到了《让子弹飞》的影响。此外杭州西湖更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当杭州西湖申遗成功的时候，很多人有疑问，原来西湖以前并不是世界遗产？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西湖的价值早就应该进入世界遗产的行列。

　　没有进入世界遗产名录并不代表没有价值，一个地方能不能吸引游客，不在于它是不是世界遗产。就拿最新预备名单中的江南水乡古镇来说，江南水乡一直以来都是我国旅游的热门目的地，虽然它现在还不是世界文化遗产，但是它的价值已经为广大人民群众熟知，相对于围龙屋来说，江南水乡是活的遗产，有人居住有人生活，游客前往江南水乡各大古镇，都能够得到很好的体验，而体验正是旅游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全国各地热衷于申报世界遗产，无外乎有三方面的因素，一是希望得到世界级的认可，二是受到原来一些景区申遗后知名度大幅提升的影响，三是如果申请不到，担心资源的价值得不到权威的确认。但是无论专家还是地方政府，都应该清楚认识到，旅游的体验价值并不等于文化上的价值，旅游发展不能仅仅依靠世界遗产。

　　南方日报记者 蔡华锋 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