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代的母爱争夺战：郑庄公遭嫌弃被叫"难产儿"

郑庄公掘地见母

春秋征战

　　史上

　　母爱，是每一个儿女的信仰，这种信仰是互动的，母亲施与爱，儿女索取爱和回报爱，在施与和索取回报中实现母爱信仰的完整。然而，这种信仰也有残缺的时候，母亲施与的爱或有偏颇，在儿女群里有多少的区别，有的过多，有的不够，在母爱施与不够的儿女当中，会不会因此产生母爱信仰危机呢？

　　我们来分析一个两千七百年前的案例。

　　本版撰文/表 刘黎平

　　天生的失衡：

　　因为难产而失去母亲的爱

　　翻开儒家典籍《左传》的首页，或者《古文观止》的头篇，就有一篇母爱争夺战的案例，估计很多人也知道这个故事。

　　这是一个贵族家庭，春秋时代北方的郑国王室。有两兄弟，天生就在得到母爱方面处于失衡状态。

　　哥哥郑庄公，从母亲武姜身体里来到这个世界时，就给了母亲一个极其恐怖的经历，他的脚先出来，这就是让产妇毛骨悚然的难产。郑庄公也差点是这场难产事件的受害者，然而，母亲武姜却将这个儿子和那场恐怖的难产等同起来，认为这个儿子就是灾难，既然你让妈妈一时不愉快，妈妈就让你一生不愉快。

　　标记就是给他一个让他一生不愉快的小名：“寤生”，“寤生”即倒生，难产，设身处地想一想，郑庄公从小就被母亲和家里人“难产儿”地叫来叫去，心里会背负一种怎样的屈辱愤怒和不甘，他或许曾幼稚天真地向母亲索取爱，母亲却冷冷地推开他，说：“难产儿，妈妈烦着呢，一边去。”

　　在这里，母爱似乎不是绝对的，而是和母亲生产的体验相关。

　　为什么一位母亲会这么计较儿子出生时给她造成的恐怖记忆呢？恐怕和武姜的身份有关，武姜出嫁前是一位公主，申国的公主，嫁给郑武公后估计又百般宠爱，出嫁前是公主，嫁出去之后还是公主的待遇，这样娇嫩的女子可能会很计较那些让她不堪忍受的恐怖经历，郑庄公算是碰上了，碰上一位公主般娇气任性的母亲。

　　武姜不是没有母爱，总得有一个施与的对象。她找到了，武姜若干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叔段。这位母亲终于将自己吝啬了一段时间的母爱无私地施与给小儿子。

　　因为难产的体验，二千七百多年前的这段母爱，天生就失衡，我们看它在失衡的道路上，再怎么发展下去，它的终结状态会是怎样的。

　　后天的失衡：以掠夺来满足母爱

　　郑庄公是嫡长子，他是理所当然的王室继承人，然而，他在母爱的范畴里，却是一位边缘人。现实中的继承人，母爱中的边缘人，这给郑庄公的心理造成了一种失衡；而在母亲武姜的眼里，小儿子叔段是王室继承的边缘人，却是她心目中的宠儿，这是母亲心理的失衡。母子的心理，都是失衡的。两种失衡心理，注定会交锋。

　　小儿子是万人迷

　　在这里岔开一句，母亲所偏爱的儿女，有时候往往性格上很顽劣，资质上却很讨人喜欢。母亲武姜宠爱的儿子叔段，就是一个当时很有名的万人迷，小帅哥，郑国是春秋时代的流行音乐前沿阵地，而当时的流行歌曲就以叔段为歌唱的对象，例如有一首歌叫《叔于田》，翻译成现代语言大概是这么唱的：帅哥在打猎，街头不见人，为何不见人，因为他帅得让其他人没法见人，我们的帅哥又英俊又谦仁——“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这么个英俊迷人的小王子，母亲总觉得要更多地给予他母爱，她曾经要求老公郑武公立叔段为世子，未遂。郑庄公即位后，武姜觉得要改变她所认为的失衡局面，而改变的手段就是从大儿子手里索取，她一次一次地向大儿子郑庄公索取城池，所索取的城池一座比一座大，然后都送给小儿子叔段。

　　母亲这种偏颇的做法，连旁人都看不下去了，郑国大臣苦苦劝谏郑庄公及时制止这种失衡的格局。郑庄公却只是淡定地回避，从未表现出一个被损害者应有的反抗姿态。然而，这种淡定似乎只是表象。

　　亲情之血越来越冷

　　表面而言，郑庄公表现出兄长应有的风度，母亲每为弟弟索求一次，他就答应一次，然而，从内心而言，他每答应一次，内心就滴血一次。母亲在家庭中表现出来的姿态越来越失衡，从而导致长子的心理也越来越失衡，从郑庄公三次回答旁人的质疑时就看得出来：流淌在他血管里的亲情之血，温度越来越低。

　　对弟弟态度的降温，其实也是对母亲态度的降温，郑庄公作为一个家庭的被侮辱者和被损害者，这番话是不是说明他出现了母爱信仰危机呢？

　　失衡的矫正：重归母爱信仰的代价

　　武姜确实是位任性的母亲，在郑庄公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任性地不爱她自己的骨肉，“难产儿”长“难产儿”短地称呼他；然后在兄弟两个都长大之后，她又将长子郑庄公当成亲情上的透明人，无视其存在，任性地剥夺一个儿子，任性去宠爱另一个儿子。

　　以技术解决“黄泉相见”

　　终于，事情发展到没法收拾的地步，武姜甚至拿到了京城大门的钥匙，准备和叔段里应外合，彻底剥夺哥哥，彻底成全弟弟。

　　在谋略上完全成熟的郑庄公，挫败了这起由母亲和弟弟酝酿的阴谋，他在现实上胜利了：将弟弟赶到国外，将母亲流放到城颖。然而，在母爱的获取上，他却有深深的挫败感，对于母亲，他说出了一番让人觉得彻骨寒的话：“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亲情之血，结冰了。

　　此时的郑庄公，是不是失去了对母爱的信仰？其实不然，郑庄公内心深处对母爱的渴望一直没有停止过。

　　在前阶段，他对于母爱的索求是内敛的，母亲要什么就给什么，隐忍不发；在后阶段，他对于母爱的索求是逆袭式的，他用非常人的手段和谋略，无情地粉碎母亲对弟弟的偏爱，他这样做不是为了疏远母亲，而是向母亲证明：妈妈，你对弟弟的偏爱有多深，我就毁灭得有多深。妈妈，你不爱我，你会后悔的。

　　作为一个成熟的国君，却在胜利后作出放逐母亲的过激行动，只能说明他一直对母爱有着深深的需求，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后面的事实更说明了这一点。郑庄公后悔放逐母亲，说出去的狠话收不回，怎么办？难道往后的日子就在没有母爱的荒漠里度过吗？

　　此刻的郑庄公要重归母爱信仰，咋办？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心理辅导师：颍考叔。他为郑庄公那句“不及黄泉不相见”的狠话做了全新的诠释，挖一个地道，就当是在物理空间上的黄泉母子相见，有什么难题呢？郑庄公母子和好了，从这个案例来看，其实每一个儿女都有一种母爱信仰，不管他们在社会上混得多么好，一旦在童年或家庭有母爱上的欠缺，他们就会在另一个领域寻找，或者以一种逆袭方式向母亲证明自己是多么值得她来爱。

　　其实，没有人不在乎母爱，所谓的冷漠，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