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曾用“高丽纸”作道袍(图)

《三才图会》中的关羽像 　　孔府旧藏 　　明代云头履 　　孔府　Q版还原的明清时尚青年 绘图/撷芳主人

　　清代西周生的小说《醒世姻缘传》写的是两世姻缘的业果报应，却对明末清初官场和世情有非常生动地描写。不过笔者此番要谈其中的“非主流”打扮：第二十六回描写：“那些后生们戴出那跷蹊古怪的巾帽，不知是甚么式样，甚么名色。十八九岁一个孩子，戴了一顶翠蓝绉纱嵌金线的云长巾，穿了一领鹅黄纱道袍，大红段猪嘴鞋，有时穿一领高丽纸面红杭绸里子的道袍。那道袍的身倒打只到膝盖上，那两只大袖倒拖在脚面。”明朝人眼里的这些“非主流”男生们，行事不守旧规，穿着打扮略显前卫，很有几分现代时尚青年的味道。

　　明代后期男子头巾花样迭出，《客座赘语》里提到：“近年以来，殊形诡制，日异月新。于是士大夫所戴其名甚伙，有汉巾、晋巾、唐巾、诸葛巾、纯阳巾、东坡巾、阳明巾、九华巾、玉台巾、逍遥巾、纱帽巾、华阳巾、四开巾、勇巾。”《三才图会》“汉巾”插图下注明：“汉时衣服多从古制，未有此巾，疑厌常喜新者之所为，假以汉名耳。”云长巾也是诸多巾式中的一款，模仿自关羽（后人塑造的形象）所戴头巾，巾的上部若幞头，下部则有披幅、结带，类似浩然巾。

　　“大红段（缎）猪嘴鞋”即云头履，可用作朝鞋，多以大红色织物为鞋面，加绿或青色镶条，鞋头有如意云头状的装饰，鞋身长而直，看上去很像猪的嘴鼻，故有此俗称。顾炎武《日知录》中说：“万历初，庶民穿腃（幐）靸，儒生穿双脸鞋，非乡先生首戴忠靖冠者，不得穿厢边云头履——俗呼朝鞋。至近日而门快舆皂无非云履，医卜星相莫不方巾。”

　　道袍是明代中后期士人男子最常见的便服款式，形制为：直领，大襟，右衽，大袖收口，衣领缀有白色的护领，衣身左右开裾，前襟（大、小襟）两侧各接一片内摆，打褶后缝在后襟里侧。由于道袍的式样比较简单，它的流行变化往往体现在衣身长短、袖子宽窄上。从明代小说、笔记的描述来看，道袍总的趋势是两袖不断增宽，大而长的袖子受到人们的青睐，冯梦龙评《挂枝儿》中有一首《子弟》，描写了年轻人的时髦装束：“白绸衫一色桃红裤，道袍儿大袖子，河豚鞋浅后根。”到明末，袍服的“大袖子”已经发展到有些夸张的地步，叶梦珠《阅世编》详细记录了衣身和衣袖的变化：“公私之服，予幼见前辈长垂及履，袖小不过尺许，其后衣渐短而袖渐大，短才过膝，裙拖袍外，袖至三尺，拱手而袖底及靴，揖则堆于靴上，表里皆然，履初深而口几及踊，后至极浅，不逾寸许。”这里说到衣短才过膝、拱手而袖底及靴，与《醒世姻缘传》的描写完全一致，可知当初的“非主流”打扮，最后已成为时尚主流。

　　小说里写到“高丽纸面红杭绸里子的道袍”，是指道袍用高丽纸为面料、以红色杭绸做衬里。杭绸产自杭州，质地轻薄柔软，明清时期常用来做衣里，刘若愚《酌中志》有“凡造上用袍服之里，合用杭绸等绢”的记载。高丽纸系朝鲜国出产，高濂《遵生八笺》说：“高丽有绵茧纸，色白如绫，坚韧如帛，用以书写，发墨可爱。有等皮纸，用以为帘、为雨帽、为书夹，坚厚若油为之，中国所无，亦奇品也。”而将高丽纸制成衣服，在当时的朝鲜已很常见，如《朝鲜宣祖实录》载：“（万历二十年）传于政院曰：‘今下梼錬纸八卷，自湖南进上者也，可送于都元帅处，以造纸衣，俵给先锋之士。’”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还写过用高丽纸造假靴的事：“又奴子赵平以二千钱买得皮靴，甚自喜，一日骤雨，著以出，徒跣而归。盖靿则乌油高丽纸，揉作绉纹，底则糊粘败絮，缘之以布。”可见高丽纸之厚韧，即使冒充皮革也能达到乱真的效果。

　　传统高丽纸工艺在韩国仍不断发展，据新闻报导，韩国推出了混合丝棉、能够水洗的“韩纸服装”，2012年11月，驻华韩国文化院举办了“北京韩纸文化节”，其中“韩纸服装秀”展示了现代设计师用“韩纸”制作的精美服饰。可能过不了多久，中国的年轻人也会穿上造型新颖的“韩纸”时装。明代“潮人”们想象不到，四百年之后竟会有一场如此奇妙的时尚轮回。（撷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