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鼎芬与溥仪的往事：获赐溥仪亲笔黄绢对联

本报记者 张贤达

　　1916年7月，紫禁城小朝廷内正在举荐毓庆宫授读新人选，因为这时陆润庠已死，徐坊病危。荐来荐去，为清朝皇帝一族管理西陵种树的梁鼎芬老先生被选中。不是举荐者黎元洪和溥仪的小朝廷开玩笑，也不是选用梁鼎芬的载沣(溥仪父亲)有眼无珠，而是梁鼎芬确实可堪“帝师”大任。至于这位大才因何成为管理西陵种树的小官，记者另著文叙述。

　　梁鼎芬是十足的保皇派

　　1859年出生的梁鼎芬可以说是十足的保皇派，他的大半生都遭到了掌权者的打压，但是他却在有生之年经历了张勋复辟这样的大事，而此时他正在皇帝身边当老师，他保皇的思想在这时正好得到了实践的机会。1917年6月30日夜，张勋、康有为等潜入清宫，秘密召开御前会议，与溥仪的几位师傅还有内务府大臣们商议决定立即发动复辟。梁鼎芬是其中最积极、最活跃的人物之一。

　　第二天，溥仪在乾清宫升座受贺。宣读完康有为草拟的即日起“临朝听政，收回大权，与民更始”的“上谕”后，梁鼎芬首先奉派前往民国大总统府， 劝说他的老 同事黎元洪退位，并交出总统印玺。

　　黎元洪拒绝了梁鼎芬的劝说，抱着总统印玺跑到日本公使馆去了。7月9日，反对张勋复辟的段祺瑞部队展开巷战，梁鼎芬却像平时那样乘坐马车，穿越挤满士兵的街道，来到神武门前，再换乘宫轿入宫。此刻，交战双方正在景山和宫内屋顶之间相对射击，轿夫们恳求他不要冒生命危险穿越露天的深宫大院。梁鼎芬则从容入轿，命轿夫们前进。没走多远，便有一梭子枪弹扫射在沿路的宫墙上，随后砖头瓦块也朝着宫轿和他们头顶砸来。轿夫们请求暂入附近宫室躲避，梁鼎芬大吼一声：“公事不可耽误！”轿夫被感动了，都把生死置之度外，抬着轿子直奔毓庆宫。

　　枪弹挡不住梁鼎芬，腹泻却经常让他无可奈何。这位梁师傅平日里喜欢大鱼大肉的饮食， 有时着忙了还能用荤油拌热饭吃，因此常常引起腹泻。有时，他在轿子里犯病了，到达毓庆宫时已是臭不可闻。同业师傅们劝他免课回府，他虽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狼狈离去。

　　能诗善文 课堂联系实际

　　1916年9月24日，溥仪传旨，授梁鼎芬“毓庆宫行走”，赏加二品衔， 并赏在紫禁城内骑马。9月29日颁发的谕旨内容如下：“钦奉谕旨，梁鼎芬奏请收回成命一摺。梁鼎芬学问渊博，堪资启沃，著仍遵前旨，在毓庆宫行走，毋庸固辞。钦此。宣统八年九月初三日。”

　　梁鼎芬受命20余日后，溥仪赐以亲笔黄绢对联，上书：“读书众壑归沧海，下笔微云起泰山。”继而赏他穿带嗉貂褂。这是小朝廷对梁鼎芬道德与学识的高度评价。

　　“梁鼎芬善诗能文，其诗词上承晚唐诗和宋词的特点，别具一格，充满忧伤哀怨的情调。他曾把自己的泪水喻为滔滔不尽的江水，一直流淌下去。他也能书，字体娟秀。”溥仪研究专家王庆祥研究员说。

　　梁鼎芬执教严而有法，注意在政治上训练小皇帝，善于联系时事，贯通历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溥仪留下深刻印象。当年《平报》刊登一文，详细叙述了几位师傅与溥仪之间的教学关系。谈到梁鼎芬虽不无虚词，却大体属实，并透露出毓庆宫授读生活的气氛：“四师傅(指陈宝琛、伊克坦、朱益藩、梁鼎芬)中，帝最亲近者为梁节庵。盖节庵忠清，逊位后一人而已。其所以教帝者，除所课外，必以国家近事闻，指陈得失，推溯先后。间及圣祖(康熙)、高宗(乾隆)之英武，时继之以涕泪。帝为所感，每至泪盈双睫，室内黯然。其所以责未造贵亲之专横，尤斤斤不少阿附。且每当师帝痛谈后，节庵必以温语抚慰之，雄语兴奋之，俟帝跃跃，然后出宫。故每至节庵授课，时间必越定限，帝亦异常奋兴也。清帝之能力去宫中积弊，半由节庵之所教也。节庵殁后，清帝甚哀，如失心腹。”

　　“宝塔诗”与溥仪的漫画

　　有一次，梁鼎芬正授课时突然犯病，急呼“臣在告外”。溥仪不解，瞪大眼睛刨根问底，想弄懂“告外”二字的含义。梁鼎芬又急又不能抗旨，“告外”二字尚未解释明白，裤内已经臭气熏人。溥仪恍然大悟，立即放行。溥仪的另一位师傅朱益藩则写了一篇《宝塔诗》记下这件趣闻。此事也透露出梁鼎芬的愚忠。

　　梁

　　节士

　　吃鱼翅

　　一箸两匙

　　吃饱就拉屎

　　端便盆无停止

　　臭气熏人皆笑之

　　“在溥仪的师傅中，梁鼎芬既不是最早来的，又死得较早，所以不像陈宝琛、朱益藩那样受到倚重。然而，溥仪对梁鼎芬还是非常尊敬的。”王庆祥研究员说。

　　1918年1月13日，按旧历是丁巳年十二月初一。每年这一天，溥仪都要依惯例晨起梳洗后前往养心殿，挥毫写下“开笔大吉”四字，然后写春联或福寿字，用以颁赐臣下。这天溥仪写字时，适逢梁鼎芬在旁观看。溥仪将这一天活动的始末写成一篇记事：“十二月初一日记：请驾净面冠服，毕，开笔大吉，写春条等。梁老师亦进内看予写字。写毕，太监等谢恩。毕，与梁老师看手卷及书，赐坐。命宦取茶，谈一小时，师退。还体顺堂，食饽饽，食毕，退出。予乃早餐，毕。如四宫请安。四宫乃敬懿、庄和、荣惠、端康四贵妃。请安毕，自此一天无事。及至四钟，乃晚餐，毕。看书，至八钟乃寝。至初二又起，以下不记。”

　　王庆祥研究员认为：“从这篇记事看，溥仪和梁老师的关系确实不同寻常。记事先是记述了老师观察学生写字，继而展研宫藏历代名画、书法手卷，又长时间地品茗坐论、畅谈时局，最后请老师到体顺堂吃了饺子再走。”

　　至此溥仪尚觉未能尽意，又在那篇记事后面画了一幅漫画，并题名为《梁老师进内观予写字之图》。画面出现了6个人物，一个是正在挥毫的溥仪，那年他才12岁，所以个头最小；一个是梁鼎芬，留着长长的胡须，站在溥仪身后，专注地看他写字；一个是懋勤殿总管太监张源福，双手捧砚；一个是溥仪的总管太监阮进寿；还有48处都总管、宫内最高的太监张得安和为溥仪抚纸的小太监宋敬明。

　　溥仪画完，破例将这幅图文并茂的作品赏赐给梁鼎芬。据溥杰说，溥仪的这件作品成为梁家的“家宝”， 现存于上海市博物馆。

　　1920年1月3日，梁鼎芬病逝。

　　梁鼎芬 资料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