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茨比与贾宝玉：理想化的人物“情深者不寿”

　　《了不起的盖茨比》究竟“了不起”在哪里？这是记者在这部影片上映前采访导演巴兹·鲁曼时最想问的一个问题，而事实上，我发现，几乎到场的每个记者心中都怀有这样的疑问。

　　巴兹·鲁曼回答道，盖茨比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的精神人格的高洁，“是他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爱着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最后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在电影中，盖茨比心中的“天使”黛西为了平息心中的情绪，疯狂驾车导致丈夫的情人被撞死亡，而可怜的盖茨比，居然代替黛西受过，结果被黛西的丈夫设计唆使“情人的丈夫”枪杀。

　　老实说，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复杂，甚至有点老套。很显然，以现实的眼光来评判，电影中的盖茨比是一个凭着非法贩酒起家的精明暴发户，但却是一个情场上不折不扣的戆头，情商几乎为零。坦率地说，我一度很怀疑这样的一个人物形象何以会成为“美国式乐观精神”的诠释者，居然堂而皇之地排名美国百年经典小说的第二名。

　　但且慢，当你静下心来看完电影，你是否在盖茨比看似憨傻的行为背后看到自己的影子，如果你是男的，你是否在年轻时曾经遇到过一个漂亮女孩，你一眼爱上了她，她圣洁无瑕，光芒万丈，让你无地自容；那一刻，你是否有点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奋斗，赚到足够的钱来向她献殷勤；你甚至这样想过，等到老子以后赚到了钱，再回来追她！假如你是个女人，那年轻时候的王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为了窦唯，已经成为天后的她愿意住在老四合院里每天早上起来倒尿盆。

　　伟大的文学作品之所以能历久弥新，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塑造了一个有着典型性格特征的人物形象，在这个人物身上，我们可以找到有着普遍意义的人性密码，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找到我们的影子。

　　盖茨比这个人物让我想到了《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虽然一个出身贫寒，一个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但这两个人物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从现代心理学来解读，就是有着偏执的人格特征。盖茨比执著于抹掉过去的不愉快经历，希望“回到过去”，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要的是黛西对他无瑕般的爱，容不得一点玷污，当然也拒绝“私奔”这样不体面的做法。而贾宝玉则在第一眼看到林黛玉时就觉得这个妹妹是“天上掉下来”的，痴愚不通世事。两人最后的结局基本相同，都没有跟心爱的女人有圆满的结局，一个被枪杀，一个出家做和尚，真正印证了“情深者不寿”的老话。

　　那这两个中外经典文学中的人物的价值在哪里呢？我以为，除了在这两个人物身上可以照见我们自己的影子外，他们还起着“镜子”的作用，有了这面“镜子”，可以照见现实社会中的世道人心。事实上，除了盖茨比和贾宝玉是书中理想化的人物外，两部小说中的其余人物几乎都是现实中活生生的社会人。人们忙于追名逐利，趋炎附势并且顺应人类的天性——趋利避害。即便盖茨比心中的“天使”黛西，其实在感情上也摇摆在两个男人之间，并在最后一刻抛弃了盖茨比。从这个意义上说，盖茨比“了不起”的地方的确在于他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理想性。

　　不管是文学作品还是电影，类似的人物都不少，《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也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物，他赎罪式的行为特征更像是对人类不完美天性的反讽。香港导演关锦鹏早期的电影《胭脂扣》也讲述了类似的情节，梅艳芳饰演的女鬼回到人间寻找当年“相约一起吞鸦片自杀”的情人“十三少”（张国荣饰），却意外发现对方已经结婚生子，并且变成了一个“屙尿滴湿鞋”的糟老头子。一腔深情，只换来“落花流水”的悲叹！

　　但盖茨比这个人物的伟大之处还不在于此，如果你稍微懂得一点历史常识，你会发现历史上有些著名的人物在人格上跟盖茨比也有相似之处。他们曾经提出了一个理想化的口号，激发了民众的热情，这些人物有着超人的乐观主义精神，历尽千辛万苦，一度给一个国家和民族带来新气象，也赢得了民众的信任。再往后，这类人物开始有意或无意地开始无视现实社会和历史进程的复杂性，他们开始变得一意孤行，偏执地要快速到达他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就像盖茨比一心偏执于要黛西完全删掉过去的情感记忆一样，结果却将世界和民众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说的是希特勒之流，有历史学家考证，希特勒就有一种自毁式的人格特征，这一点，像极了电影中最终毁掉自己的盖茨比。

　　由此看来，经典文学作品就像是一口井，越往下掘，冒出来的水就越多，而电影总归只能是以讲述爱情故事为主，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在美国上映后饱受争议，也就不难理解了。 J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