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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影评界“一姐”戴锦华:贾樟柯新片超乎我的预期(2)

2013年10月17日 13:28 来源:南方网 参与互动(0)

  文化研究帮我打开学术生命的困局

  记者:《涉渡之舟》继续在女性主义研究上延伸,你跟其中的女作家们有过接触么?

  戴锦华:很多是朋友啊。但这会违背我的“原则”:尽量与艺术家、尤其是作为自己研究对象的艺术家保持适当的距离。但和作家们交往,有始料未及的快乐。在与光影声音创作的导演们交往良久之后,和作家们共处的快乐之一,是对同一媒介:语言媒介的分享。在这份快乐和我的“原则”之间,我保持了文本中心、而非传统的作家作品论的写作方法。

  今天回看,《涉渡之舟》更像是记录了一个过程,而不像是一部完整的专著———一则是写作到完成的时间跨度较长,二则是在写作过程中自己的思考也在发生着变化。最先处理、研究戴厚英、张洁等女作家的作品时,我自觉尝试去整体性反思80年代,但显然,彼时彼地,还远没有获得能痛定思痛的空间。记忆中的痛感太直接,现实的焦虑也太强烈,因此很多社会与文化定位有失准确,诸如,如何区别政治精英主义与文化精英主义?如何思考理想主义与政治激进主义?怎样看待和处理当代中国的历史债务和遗产?很多时候,与其说在反思,不如说是在自讼。

  记者:女性主义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吗?

  戴锦华:原本的计划是继续做九十年代到世纪之交的女性文学,也累积了四五个作家的专论。没有写下去的原因首先是兴趣点转移———我这一生可以说是任情任性,率性而为;另外一个原因是新生代女作家,诸如卫慧、棉棉的作品等开始呈现了不同的文化、市场与社会格局。一边是女性写作与勃兴中的新中产文化之间的重叠和错位,一边是我经常找不到自己的发言位置:对其中太多的、可以说丰富、可以称杂芜的东西,我很难单纯地站队、表态。简单地说,是不便支持又不便反对。我一度很深地徘徊在性别叙述之畔、之内的阶级表述及参数的相互抵牾和纠缠之中,也游移在单纯女性主义立场与更广泛的社会承担责任之间。最后,一个小秘密:作为一个文化研究者,我始终试图区分我的电影、文学研究和大众文化研究,因为在我心中,无法抹除某种意义上的审美评判原则。面对世纪之交的女性写作,我们必须区别流行文本和我心目中的文学。结果是,我搁置了这个主题。我想,我还是会再度回访的。

  记者:你到北大比较文学和比较文化研究所之后,乐黛云老师对你有要求么?

  戴锦华:当然有:就是发展你自己。乐老师会为你创造、争取所有必需的条件。当年乐老师在中国创建比较文学学科———很大程度上介入并影响了80年代的社会文化进程,到80年代后期,乐老师的理想,是使之成为中国的“法兰克福学派”——— 一个综合的多学科、跨学科、共融互动的领域。乐老师选中我,是瞩目于我的电影研究,但我转型文化研究,乐老师只有全力支持。正是乐老师扶助了文化研究工作室———应该说是中国第一个文化研究的机构的建立。我获得过的几个学术奖是乐老师为我申报的,职称是乐老师敦促和玉成的。我此生再未遇到任何一位前辈可以像乐老师这样庇护、激励和扶助后人。她激励、从不指责,更不会划界。

  记者:成立研究室之后对你的研究起到怎么样的作用?

  戴锦华:文化研究工作室始料未及地实现了我当年的梦想,与学生之间的高度互动,带动我不断刷新自己的知识,打开或转移自己的文化视野。1995年工作室成立,一方面我开设了文化研究的理论与实践课程,一边则是文化研究工作坊每周与不同级次的学生、研究生共同讨论他们的文化———“喂养”、伴随他们成长的流行文化、亚文化,当然也包括高雅文化。总的来说,文化研究的整体诉求、思路和方法,拯救了战后人文学术的“贫穷”和困顿,打开了视野,拓展了疆域;另一方面,文化研究这门战后“显学”,事实上又始终处于某种边缘和尴尬的状态,在这轮高度学科化、技术官僚化管理的浪潮中尤其如此。对我说来,抛开人文与社会、学术与社会实践的命题不论,文化研究的学院力量在于跨学科。以某一学科为“根据地”———对我,始终是电影学,不断在“游击战”中打破壁垒、拓展疆域。你永远无法去定义何为“文化研究学者”。文化研究曾帮我打开电影学研究及我个人学术生命的困局,让我再次记忆并实践自己选择学术生涯的初衷。

  因此,当文化研究开始在东亚、中国学科化的过程,我几乎没有获得动力。说过了,文化研究于我的意义是跨学科,借助不同学科的范式,激活文化的力量。一旦你自己成了学科,就意味着你要规范、定义自己的研究对象、研究方法,这可能是画地为牢,或难免买椟还珠。

  记者:没法突破这个矛盾?

  戴锦华:我自己的选择是双向的:一边是我将自己的文化研究拓展到第三世界研究、全球社会运动研究和参与之中;另一边我以新的方式重回电影研究和电影学。新的《光影》系列年书的编篡就是后者的结果。一进一退,是为了保持文化研究的张力状态,拒绝学科化对其张力的消解。

  未完成的政治经济学转型

  记者:近年来关注的方向是什么?

  戴锦华:2000年之后十年间,主要是第三世界研究和考察。我跟着一些做社会科学的朋友,去了几十个亚非拉国家,不是飞往大城市留在大学的报告厅里,而是进入深山、丛林、乡村,见过不同的基层组织、民众团体、甚至游击队。我也去了许多中国的贫困山区、接触到特困人群。

  为此,我编译了《蒙面骑士———墨西哥副司令马科斯文集》,写了一些关于中国农村妇女和第三世界国家研究的文章。最近不少人问起我为什么不再做学术,我很“委屈”啊。这中间其实极为“学术”,我曾渴望完成政治经济学转型,这之间读书、思考密度之大,甚至超过了我学术起步的时候。必须承认,这个转型并未真正完成,因为在深入了政治、经济学之后,我再度发现了它们自身的限定所在;真正的收获是,当我返回自己熟悉的领域和学科,我发现类似的过程的确已深深地丰富并延展我思考的天际线。

  记者:但是出版作品的比较少是为什么?

  戴锦华:几个原因吧。一是这段时光的意义首先是个人的生命经验。改写一下鲁迅的说法吧,是为了走异乡行异路寻找别样的人们。出版《蒙面骑士》,也只是为了一种分享:我自己定位是,最高诉求是分享不同的思想资源,最低诉求则是分享自己的惊喜:在今天的世界———除了比尔·盖茨式的成功,还有另类人生也很精彩,但价值大不同。另一个原因,是我自己不喜欢将一切转换为学院资本或道德自恋。对种种社会实践的介入参与,是因为某种不能自已,是因为不做心不安,所以不以为必须转换为学术生产的形式。参与到农村妇女、新乡村建设的活动的时候,我只是一名志愿者———和所有志愿者一样,我理解、同情、认同,但我不以为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有资格指点江山、哇啦哇啦。如果人们认识我,我愿意做任何事———给妇女小组讲电影或和支农大学生谈世界。如果没人认识我,那么我可以做杂事,很多杂事需要人做。很简单。近年来国际学术界也有新时髦,在人文类论文的结尾,说点N G O或社会运动,我不喜欢,不该将他们为改善自己生命的努力和抗争变为一种学术噱头。也想过写专著,但老实说,对我,类似题目不如其他选择更娴熟、更快乐。

  记者:还有哪些“快乐”的书写作品?

  戴锦华:的确有些惭愧,我电脑里至少有六部完成大半的书稿吧,都停在某个瓶颈状态上了:有的是既有理论的诱惑太强烈,找不到自己的突破点,有的的确是太率性了,兴趣转移,便弃置了。例子吗?其中一本,是重访第四代、第五代、第六代电影,从“观视位置、方式”——— 简单地说是“看”、“看见”去谈30年间主体位置的困境与演变。当然是从拉康的“眼睛、欲望和主体”开始。进而把他们放入到更大的国际语境中去,从文化史与个体经验的双重参数中讨论电影与电影史。诸如第四代导演和苏联解冻时期的电影、他们和样板戏电影,当然也是“文革”历史的极为内在的关联;比如第五代与欧洲电影新浪潮、与社会主义制片体制、与他们插队落户的个人经验;或第六代与后冷战、国际电影节、城市与市场。我会讨论中国电影的“非看之看”与“无主句”。再比如有十几万字的吸血鬼电影研究丢下了,曾很投入地做了两年。很多朋友问起,我的回答是:趁兴而来、尽兴而归。但只要假我以时日,我最终会交卷的。

【编辑:耿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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