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传统媒体的用工制度存在缺陷

　　郭全中 国家行政学院社会和文化教研部高级经济师，中国人民大学管理学博士，北京大学博士后。曾任南方报业传媒集团战略运营部副主任(主持工作)，中国新闻出版传媒集团董事会秘书兼投资咨询部主任。主要研究领域为传媒转型、传媒经济管理以及文化产业体制、政策和管理。

　　十八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要“严格新闻工作者职业资格制度”，而实现这一要求的前提必然是健全传统媒体的用工制度。当前，传统媒体的从业人员一方面自嘲为“新闻民工”，另一方面高素质人才又大量流失到互联网媒体或者自己离职创业，这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无疑是多方面的，而传统媒体现有的多种用工制度无疑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用工制度严重不适应

　　首先，传统媒体的事业单位性质与快速发展的要求严重不适应。由于绝大多数传统媒体尤其是广电和报社尚未转企改制，这些媒体基本上采取的是“事业单位企业化运营”的管理体制，其本质上依然是事业单位，我国对事业单位编制严格限制，编制数极为有限。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传媒业取得了快速进展，一方面报道事项和范围大大扩大，另一方面经营范围大幅度增加，很多传统媒体的事业规模出现了十倍甚至几十倍的增长，而事业必然需要员工来执行和落实，因此事业的发展必然要求增加员工，导致传统媒体的从业人员快速增长。但由于媒体所能获取的事业编制数量难以跟上事业高速发展的实际需要，传统媒体就必须采取其他用工形式，这必然会出现各种形式的用工制度。一般来说，传统媒体目前的事业身份人员和非事业身份人员的比例为1:5~1:9，一些媒体的比例会更高。

　　其次，“采编经营两分开”的管理方式与传媒产业快速发展的严重不适应。由于传统媒体具有较强的意识形态属性，因此，我国对传统媒体采取“采编经营两分开”的管理方式，一般来说，传统媒体职能部门和采编部分的人员多为事业身份(由于事业编制不能满足快速发展的采编需要，很多采编人员依然是企业身份)，而经营部分的人员多为企业身份。但从传媒业自身的客观发展规律来看，采编部分和经营部分构成了传媒业的完整价值链，“采编经营两分开”无疑是人为割裂了传媒业的产业价值链，这种做法极大地阻碍着传媒产业的发展，也为传统媒体的用工和管理带来了诸多难题：事业和企业两种身份的员工之间的待遇不平等，必然导致心理不平衡；采编和经营之间互不买账，无法实现有效的联动，而无数实践充分证明，采编经营的有效联动是媒体成功运作的关键；经营人员的晋升通道不畅，经营人员很难成为集团领导；公司上市之后，由于采编和经营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导致关联交易不断。

　　再次，意识形态背景下的身份过度拔高和媒体职业化的严重不适应。一方面，我国历来对宣传和意识形态高度重视，媒体由于具有很强的意识形态属性，国家也就很重视；另一方面，传媒作为“第四权力”，其从业人员多有很强的新闻理想和社会责任感。因此，媒体从业人员的社会地位自然而然也就会相对较高，常常被称为“社会良心”。但随着传媒产业化进程的加快，传媒业的神秘面纱也逐渐褪去，其从业人员的工作量进一步加大，工作节奏进一步加快，工作压力大增，在这种情况下，从业人员常常自谑为“新闻民工”。其实，从产业规律来看，传媒从业人员虽然从事的是意识形态领域的工作，但其本质上首先从事的是一份工作和职业，其从业人员也应是一个职业人，虽然要“胸怀新闻理想”“铁肩担道义”，但自身也不能再对自身的工作和身份给予过高的期望。

　　传媒业用工情况复杂

　　上述原因导致传媒业用工情况极为复杂，有的单位甚至有5种以上身份的员工。

　　一是离退休人员。这部分人员是事业身份，媒体承担离退休工资、医疗待遇以及其他待遇。

　　二是在职事业身份人员，基本上是媒体统一招聘人员。主要包括职能部门从事管理的人员、集团统一招聘的事业身份人员以及党报、党台、党网从事采编工作的人员和子媒部分从事采编工作的人员。这部分人员基本上都购买了养老保险，但很多人没有购买医疗保险。目前，也有一些中西部地区的单位甚至连养老保险都没有购买。

　　三是企业身份人员。集团子媒大多数从事采编工作的人员(以劳动合同的方式)，党报、党台、党网的经营人员和子媒体的经营管理人员、发行人员。这些人员一般购买了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基本实现了同工同酬，并与市场化工资水平靠拢。

　　四是有些报社对发行人员采取的是劳务派遣的方式，即由劳务派遣公司以兼职的身份来从事发行工作。

　　五是有些单位事业身份人员和企业身份人员目前在薪酬待遇上差别不大，差别主要在于晋升通道问题，即企业身份人员或者从事经营管理工作人员很难走上集团领导岗位。而有些媒体事业身份人员和企业身份人员目前在薪酬待遇上差别很大，晋升通道差别就更大了。

　　这些人员又可以按照招聘主体的不同，分为集团统一招聘、子媒体招聘、部门招聘、记者站招聘等，这就体现为更多的用工身份。

　　根本途径在于深化改革

　　从上文可以看出，当前媒体员工身份不同的根本原因，在于事业单位编制与媒体快速发展之间的矛盾、采编经营两分开与传媒业产业发展规律之间的矛盾、媒体从业人员非职业化等。因此，解决该问题的根本对策是进一步深化改革。

　　综合考虑我国的现状，可以采取渐进式的改革方式，即党报、党台和党网的从业人员完全采取事业身份，而子媒则彻底转企改制，其从业人员采取企业身份，彻底职业化。这样就既能减少改革的震荡，又能从根本上解决该问题，为传统媒体的下一步健康发展提供良好的基础。(郭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