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市民地下室建刺绣童帽“博物馆”(图)

　　童帽，在大多数人眼中，仅仅是为孩童遮风保暖的小物件而已，但在太原市民佟福存眼中，却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居民楼地下室，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仅仅是用以放置杂物的普通场所而已，但对于佟福存而言，竟成了其收藏民间刺绣童帽的梦想舞台。

　　2002年，卸下摩托赛车手的光环，开始独自奔波在找寻童帽的路途上，于一动一静巨大的反差中，佟福存完成了他人生的一大跨越。如今，佟福存收藏了近600顶蕴含着我国各色民俗的刺绣童帽。“看似微不足道的童帽，却生动地显现出我国刺绣等多种传统文化的发展和辉煌，并巧妙地折射出难以估量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我之所以执著于收藏童帽，不仅是为了传承我国民间传统文化以及保护我国古老手工艺，也是为了以这样一种别致的角度去守望历史。”

　　低调转身，从动感赛车到安静收藏

　　走进太原市区的一栋普通居民楼，按响地下室的门铃，一阵脚步声从“地下”渐次清晰地传了上来。“吱——”一声门响，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热情地迎了出来。“每天来我这儿做客的友人络绎不绝，这不刚刚送走三五个专程从榆次赶来的好友。”他，就是情注民间刺绣童帽收藏的佟福存。

　　双虎帽、麒麟帽、石榴帽、凤凰帽、龙生贵子帽、孔雀开屏帽……走进佟福存的地下室，犹如置身于五彩缤纷的“花海”之中，顶顶童帽正争奇斗艳地“绽放”在这个“博物馆”中。尽管造型千姿百态，但每顶童帽皆为真丝走线，绣工精细，许多童帽上不仅配以金银钻饰，还缀有线穗和铜铃、银铃。更为绝妙的是，不少童帽还呈现出独特的立体设计，造型愈发活灵活现。“要是细观每顶童帽就会惊奇地发现，其工艺复杂到有些只能透过放大镜才能看出来。”每每捧起一顶童帽，佟福存总会拿着放大镜观赏许久，“这些帽子绝大多数都是清朝至民国时期的，是祖辈们一针一线、一丝一缕，花费很长时间精心缝制而成的。其独特的造型是绣工们凭着想象随心而做，因而，每顶童帽都可堪称为艺术上的孤品，绝无雷同。”

　　如此痴迷于收藏的佟福存，原本是一名活力四射的摩托赛车手。在长达6年的赛车生涯中，他不仅取得过2001年嘉陵杯全国越野摩托车锦标赛第五名的不俗成绩，还曾代表中国前往俄罗斯、朝鲜、缅甸等多个国家表演摩托特技。年少时，佟福存曾缩衣节食三年，只为攒钱买辆摩托车。“当时做梦都想拥有一辆980元的摩托车，但家庭条件不允许，只能想方设法地省钱，就连最爱吃的冰糕都‘戒’了。从1996年起，我开始参加各种比赛，并跟随着车队在全国各地来回跑。”醉心于赛车的佟福存，曾一度被朋友戏谑为“疯子”。“那次，在赛车中右腿的髌骨摔碎了，被推进了手术室，可当我听医生说手术后至少3个月不能随意走动时，心想那么长时间都不能赛车，这怎么受得了，当下就从手术台上跳下，决意不做手术了。”

　　辗转各地赛车其实很辛苦很疲惫，但佟福存却总是放弃休息时间去四处淘宝。“我从小就有收集烟标、钱币的爱好，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比赛，我就会挤出时间去逛当地的古玩市场。”2002年退役之后，佟福存就潜心做起了收藏。如今，佟福存家中摆满了各式藏品，那一座座铭刻着赛车荣誉的奖杯早已被湮没在了佟福存的古色古香的各式藏品中……

　　四处奔走，苦心搜集童帽乐此不疲

　　佟福存的收藏品种驳杂，手工刀具、木枕、放大镜、望远镜、酒……但对于刺绣童帽，他情有独钟，其一是因民间刺绣童帽工艺精美绝伦，其二这种工艺几近失传而又无人关注。小小童帽看似不起眼，佟福存却花费了10年的时间才收藏到这近600顶的民间刺绣童帽。“去陌生的地方之前，我习惯于先通过网络细致了解当地的民俗风情及文化底蕴，以便找到具有地域特色的帽子。”

　　时隔数年，佟福存仍清楚记得2005年自己在介休张兰镇古董交易会上果断“夺帽”的往事。“当时我一眼看到那顶帽子就喜欢上了，只可惜一买家正拿着它和卖家讨价还价。”古董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当有人拿着东西砍价时坚决不能去抢。“尽管我心动不已，也只能强装镇定地徘徊在这个摊位附近，悄悄等候着时机。由于卖家坚持最低150元才肯出手，买卖最终没有谈成。当那个买家放下帽子刚刚转身离去时，我立即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掏出身上仅有的140余元的零钱，卖家当下爽快地卖给了我。”话及此处，佟福存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之前那个买家见我买走竟后悔不已，非要提价让我把帽子卖给他。虽然遭到我坚决的拒绝，但他还是不死心，跟了我整整一个上午，最后，他甚至直接塞给我600元伸手去抢帽子，我还是没有转手。”当同行的朋友们都说他犯傻，连赚钱的机会都不要时，他反驳道，“我现在给你们1000元，你们能为我买到一模一样的帽子吗？”

　　佟福存家中的客厅里摆放着一顶蓝色绣花孔明帽，这是他软磨硬泡好友一年才辛苦得来的。“这顶孔明帽是朋友祖传的物件，承载着祖辈盼望子孙聪明伶俐的美好希冀，所以他始终不愿意转让给我。但我实在是太喜欢了，便天天厚着脸皮磨缠他，并再三向他保证帽子由我保管绝对不会丢失或损毁。一年之后，他终于被我的诚意打动，忍痛割爱相让。”

　　当然，佟福存并不是每次都能如愿得到心仪的童帽。有时，明知得帽无望，佟福存还是会忍不住地去牵挂。“我会隔三差五地给那些帽子的主人打电话，了解帽子的近况，并提醒他们要及时对帽子进行防潮防虫处理。”

　　每天，佟福存都会对自己所收藏的童帽进行清洗、熨烫、整理。单调、枯燥、不停重复，时常彻夜未眠，他却乐此不疲。“有时，腰都累得弯不下去了，心里却是无比兴奋。或许是深夜走动的声音有些大，楼下的邻居曾半夜敲门质问我不睡觉瞎捣鼓啥，当邻居被我热情地拉进屋，看到那一顶顶精致的童帽，也不由得欣赏了起来。”

　　随着藏品的增多，佟福存把邻居70余间地下室都租来存放藏品，童帽就占据了三间。

　　文化缩影，小小童帽蕴含浓浓亲情

　　天官赐福帽、兰桂齐芳帽、独占鳌头帽、五子登科帽、富贵荣华帽、四季平安帽……“精干一顶帽，漂亮一双鞋”，佟福存所收藏的顶顶童帽，不仅造型精美独特，且寄托着长辈对后代的期望与祝福。“童帽在古代不仅能遮风保暖，还有为孩童祈福平安、消灾避邪之意义。因此，长辈们往往是根据孩童的年龄、性别、家境贫富，甚至生辰八字、节令的变换来设计制作帽子的。可见，那一幅幅流淌在帽饰上的心意民俗画已成为某一民族、某一地域文化的缩影。”

　　为了得到一顶看似普通的童帽，佟福存甚至不惜破费数千元。家人朋友难免对此不理解，但他却从未感到后悔。“那精美绝伦的帽饰不仅给我带来无尽的震撼，还让我感受到浓浓的亲情，这当然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在佟福存眼中，收藏的每顶童帽皆是稀世珍宝。“这顶鲤鱼跳龙门帽是我祁县的朋友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他小时候也曾戴过，帽上那由彩色丝线绣成的鲤鱼、立体的亭台楼阁、七彩的帽穗以及红色的绒球，无不饱含着长辈对子孙深深的爱意与期盼；那顶莲生贵子帽，每片莲花瓣上都绣着牡丹、梅花等各类鲜花，帽两侧还绣有两条龙，美好的寓意由此展现出来；这顶精致的八仙帽，帽上的八仙皆握有法器，帽子的正中间还缝制着手捧寿桃的老寿星，祝福之意不言而喻；那顶独特的五毒帽，将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巧妙地绣在了帽上，专门是用来辟邪的。”

　　由于年代久远，童帽开线在所难免，从未干过针线活儿的佟福存当起了“绣娘”。绣成一顶童帽，要经过剪、贴、插、刺、缝等几十道工序才能够完成，极为繁琐复杂。由于有些需要缝补的地方过于细微，这个大男人戴上老花镜，坐在那里，飞针走线。“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妇女没有文化、没有地位，更有甚者夜幕之下竟无一盏油灯，即使日子再穷困，妇女们也要尽心尽力地为自己的孩子缝制一顶帽子。”怀着这种敬畏，手捧童帽观赏之时，佟福存都会格外地小心，“在我看来，她们手中的针线犹如画家手中的笔墨丹青，通过精美的图画巧妙地传达了自己的情感与心意，还共同对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做出了伟大的贡献，她们才是最伟大、最可爱、最值得尊敬的民间艺术家。”

　　不遗余力，立志著书传承民间工艺

　　如今，佟福存所收藏的民间刺绣童帽，不仅获得了家人朋友的一致青睐，就连不少国际友人都慕名来到他的“集雅轩”。“这些外国朋友来自于美国、德国、法国、意大利等多个国家，他们惊叹于我国的民间传统刺绣工艺，热切期盼我能够早日将这些帽子带到世界各地，让更多的人欣赏到这一极具中国特色的传统文化。”

　　2011年，致力于民间文化遗产抢救的著名作家、民间文艺家冯骥才派其弟子吴浩从北京赶赴太原，专程考察佟福存所收藏的童帽。“这些帽子颇具山西特色，这令我感到很是欣喜。从当天上午到次日凌晨，我都在不停地拍着照、做着记录。”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吴浩的言语之间还是很兴奋，“每顶民间童帽都为我们研究祖先们的生活状态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弥足珍贵。佟福存能够透过童帽陈旧的表面看到其潜藏的无限价值，还独自坚持了这么多年，这令我由衷敬佩。”

　　佟福存的童帽收藏，同样也得到了山西收藏界著名鉴定家郑坚定的肯定。“佟福存是山西为数不多收藏民间刺绣童帽的人，我与他相识多年，他能够对我国民间传统艺术保持如此持久的热情，这点尤为可贵。佟福存所收藏的晋南民间刺绣童帽不仅反映出晋南农村丰富多彩的民间生活情趣，还体现了山西刺绣浓烈、粗犷、朴实的地方风格。”

　　但是，我国民间刺绣童帽工艺濒临失传的现状始终让佟福存心痛不已。“现在掌握这门手艺的老艺人越来越少了，又极少有年轻人愿意去学。倘若现在的孩子们也能拥有这样一顶饱含着爱意与祝福的帽子，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今年年初，立志填补空白的佟福存开始为这近600顶童帽著书做着准备，他不仅请来专业的摄影师为这些童帽拍照“留影”，还联系到相关民俗专家着手共同研究。“我要将其打造成最为精美的我国民间刺绣童帽书籍，预计明年6月正式出版。之所以要出此书，不仅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收藏多年的精美童帽，更是为了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以期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保护我国民间刺绣童帽的队伍中来，从而共同将这一传统民间艺术传承给我们的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