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的大饭店》：一幅后现代荒诞图景(图)

亮眼的新星西尔莎·罗南

你能看到比利·默瑞

没错，他是裘德·洛

　　虽然柏林电影节不是流动欧洲的马戏团，但是糖果色的《布达佩斯大饭店》就像一辆来自美国的大篷车，为观众尽情表演着热闹的开场杂耍。这部张扬着韦斯·安德森个人风格的电影具备让人过目难忘的魅力，这也可以很好地解释它将钱和赞这两样悉入囊中的原因。这个美国导演立志要拍一部“以那种风格为基调的欧洲电影”，那种风格便是“善于言辞又不落俗套，极富个人魅力，有着独特而美妙的言辞，又对生活有着独特看法”。导演韦斯·安德森在谈及《布达佩斯大饭店》时如是说。

　　《布达佩斯大饭店》这两天在中国青年中正热。

　　一幅后现代的

　　荒诞图景

　　显而易见，整个电影处处揣测和追摹着老电影和旧时代的风范。开阔对称的构图、绚烂明亮的色调、华丽雍容的气度，甚至对不同故事时间的画幅比例的调整，这些用来意营造遥远格调的复古潮款，优雅而时尚，正对了文艺小青年矫情的胃口，很多赞其实就是从这里来的。这是技术和设计感的问题。但是这些由形式的拟古而产生的陌生化，除了炫技和亮眼，还要为电影的叙事和表意寻找到恰切的视觉语言。许多影评人由此引申，大谈《布达佩斯大饭店》是写给旧时代的情书，甚至钩沉出欧洲“新艺术运动”对这部21世纪电影的视觉垂范。这些说法固然都可以在电影的画面中找到出处，但是复古并不是导演的真正意图，这个攻读哲学且出生于1960年代的美国人，很难心安理得地使自己陶醉在现代主义的整饬中，《布达佩斯大饭店》爬满了后现代的肌理。

　　在精致和优雅的掩盖下，如果足够细心，便可以嗅出荒诞甚或荒唐的气味。导演的思考远没有电影外形那样的轻盈和绚烂。他有意向前辈刘别谦致敬，但是他的顽皮和喜剧包含了重述或重构历史的企图。“这场由旧世界发动的抵抗20世纪独裁者失败的战争，被韦斯·安德森在《布达佩斯大饭店》中通过既调皮又老练的闹剧，用让人同情的方式描述出来。”这样的评论，可谓一语中的。《布达佩斯大酒店》就像一个精致的层层包装的礼物，一级一级的引号中间，是一个黄金时代的欧洲走向崩塌的故事。所谓的黄金时代，是指一战之后欧洲的苏醒和发达。布达佩斯大饭店的辉煌，印证了这个黄金时期的昌旺；大堂经理古斯塔夫的优雅和有序，代表了这一时期的高贵和富丽。战争和权力毁坏并埋葬了黄金时代和传统，绚烂最终变为人去楼空的落寞。作为个人，零·穆斯塔法先生从门童成为新的大堂经理，进而成为朱波罗卡国的首富，但是布达佩斯饭店与往昔好时光的挥手作别和古斯塔夫先生的优雅一去不复，都在宣誓着历史的失落。历史走向下坡路的基调，在老电影风格般闹剧的演绎下，使电影产生了有趣的张力，一方面是小人物命运胜利的喜感和旧时期视觉风格再现的新鲜，另一方面却是历史大脉络的沉沦。配上层层叠叠的转述，导演似乎并不太关心历史为何走下坡路这件事，你要是信了，就上当了。他更像是要告诉我们这样的信息：历史多变而且不靠谱。

　　导演的这些想法是很典型的当代人的哲学，如果非要说他对黄金时代心怀追慕，那么电影的起点就不必设置得如此复杂，这个冒号引号、冒号引号的复杂前缀，取消或变动了大段引文的意义。戏仿，是导演采用的呈现这一切思想的一种手段。影片中人物精准的走位往往被安排在一个固定的远景中完成，这种镜头风格很有老电影的遗韵，尤其是影片偶尔使用音乐加快观众对人物运动的心理节奏，这种心理效果很像老电影因设备问题而产生的画面运动速度不均匀的效果。如此为之，既丰富了镜头的形式感，制造陌生化，又赋予了主干故事相应的时代感。除了戏仿，导演在细节的设计上也做出了解构的努力。比如影片导入部分的第二层叙事时间，中年的作家录制关于讲故事的节目，

　　他的小儿子不断干扰录像，最终走进了镜头。顽皮的小男孩将作家郑重其事宣言的故事理论消解了。故事理论的消解与第三层零·穆斯塔法先生向青年作家讲述的行为构成了悖谬。这样的消解，不但说明了故事的讲述并不可靠，人物一生的跌宕有可能仅是被文学化的传奇，也隐喻了历史的不靠谱，毕竟历史也是被讲述的故事。确立一个意义，再通过电影的结构把意义消解，这也传递出了不可信赖和荒诞感。面对着历史荒原上的废墟和瓦砾，导演正在拍这手说：“快来看，我在这画了一个漂亮的涂鸦。”

　　美国化的欧洲电影

　　如果以菜品喻，当今的好莱坞，就像油腻腻的快餐连锁店，除了复制和加盟的经济成功，提供的食品大多高热、高能，而且长相也差不多，都是汉堡或披萨样儿。《布达佩斯大饭店》的面貌不太像这条生产线上油炸出来的食物，它看起来那么清新爽甜，分明是一道古早味的小甜点。

　　尽管《布达佩斯大饭店》看起来和传统的好莱坞电影有些差距，但是当我们过滤掉所有足以迷惑我们的视觉上的花哨后，这是一部欧洲电影的幻觉才得以散去。毕竟，它看来总与《黑店狂想曲》《天使爱美丽》之类的相似感，所以导演使我们致幻，其实这就是一部好莱坞片，只是看起来不太像而已。但是回到剧本，犯罪、喜剧、冒险，好莱坞电影类型片的元素，哪样也没有少。

　　不光如此，《布达佩斯大饭店》的精密的结构和活泼的节奏，也恪守着好莱坞经典编剧的规律。第一段落交代人物关系和故事背景。虽然以后的内容效法老电影分出章节段落，不过剧本的神气没有因此而被打断，故事连续贯通。老女人的死，正式拉开核心事件的帷幕。核心事件的发生和发展是电影的主要篇幅，在这个部分里面，剧本结构的分配、情节程式的使用、线索的安排、悬念的设置、节奏的掌控等，都精密地符合好莱坞建立在大众视觉心理和接受心理基础上的剧本编写法则。第三部分解决一切戏剧矛盾和人物关系。这种流畅的、叙事性的、紧凑的电影风格是典型的美国电影套路。尽管作者宣称要拍一部“欧洲电影”，但这只是视觉上的和人物性格设计上的讲究和优雅，只是看起来有点像，而没有在故事上施展跳跃的、抒情的、自由的能事。在本质上，《布达佩斯大饭店》没有跳出美国电影的结构模式，虽然是一道有古早味的小甜品，但依然是在美式快餐店贩售的配搭。然而，好莱坞模式的剧本也没啥不好的，至少经过成千上万各种层次的观众的检验是成功的。

　　这部美式欧洲片并没有安排人物性格的发展，而是把剧中的大多数的人物处理成扁平的单一的性格。这样，导演不必在推动人物的性格演进上花太大的力气，同时，也使电影获得了童话和寓言的特点，具有某些可以跨越时间解读的便利。在这一点上，它又和经典的好莱坞电影有稍许的不同。

　　美好的观赏过程和感受，能在大脑中存留印象的难以忘怀，切合我们个人的某些小小偏好，这些都可以成为我们喜爱一部电影的理由。无论如何，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们对一部电影的喜爱。不管意义丰盈还是干瘪，无论画面绚烂还是朴素，总之，《布达佩斯大饭店》令我眼前一亮。这是一次曼妙的体验，一次美好的精神冒险，一次优雅绚烂的视觉享受。王一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