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方罍归国身盖合一 漂泊海外近百年

　　在海外漂泊近百年的青铜器“皿天全”方罍器身，6月21日终于回到了湖南省博物馆，与馆藏“皿天全”方罍器盖，璧合如初。像在外漂泊多年的儿子，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一样，每一个中国人都为之雀跃。我个人的心情，更是高兴得久久不能平静。

　　罍是中国青铜时代鼎盛时期最精美的作品，它那卓绝、高超的铸造技术，造型雄浑、神采飞动的气势和令人销魂的精美纹饰，是古代青铜器无法相比的。又因它流行的时间很短，主要流行于商代晚期至西周早期，早早绝迹，所以三千多年来一直是古今收藏家梦寐以求的收藏对象。

　　二千一百多年前，西汉文帝的儿子梁孝王刘武是一个著名的收藏家，也是全国首富。《汉书·文三王传》记载：“孝王，太后孝子，爱之，赏赐不可胜道。”“府库金钱且百钜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及死，藏府余黄金四十余万斤，他财物称是。”他收藏了许多国宝级文物，其中以一件青铜罍最珍贵。他立下遗嘱：“罍尊值千金，戒后世善宝之，毋得与人！”

　　“皿天全”方罍1919年出土于湖南省桃源县水田乡茅山峪(今名架桥镇栖凤村毛山峪组)，是当地农民艾清宴父子发现、挖出。方罍出土后不久，器身被古董商以贱价买走，并且转售到国外(图一、二)。器盖则被当地桃源驻军军官周磐所得。1952年，周磐将此盖上交当地政府。同年4月湖南省人民政府转交湖南省文物管理委员会。1956年湖南省博物馆成立，文管会将方罍盖移交博物馆，收藏至今。(图三)

　　流落国外的方罍器身，2001年3月现身美国纽约佳士得中国艺术拍卖会上，以924.6万美元的高价成交，创下亚洲艺术品最高拍卖纪录。时台湾《典藏》杂志报道说：“三月二十日早晨，纽约曼哈顿的空气中，还夹杂着冬天遗留的寒意，位于洛克菲勒中心的佳士得，却热火朝天，佳士得的woods Room里，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买家，争相一睹这批罕见的中国艺术品。当编号一五六的晚商～西周青铜方罍(器身)以九二四点六万美元高价成交，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该件方罍不仅打破了中国古董商文物的最高成交记录，同时也一举成为亚洲艺术品有史以来在全球所有的拍卖会上的最高记录……这件珍稀的方罍，专家估计是商周时期专门用来祭祀用的酒器。它的高度为六十三点六公分，保存得相当完好。佳士得器物部门专家指出，这件酒罐的珍贵之处，首先在于它的年代早远，并且能够保存完善。其他是它历经流传有序的私人收藏凡四十年。转手的收藏家有A.W.Bahr，C.F.Yau, C.T.Loo及Umekichhi Asano等。这个方罍的另一独特之处，是它在高度和体积上，都远胜于同一时期发现的类似方罍，而且与它类似的精品已被知名博物馆如大都会博物馆、北京故宫博物院(图四)、东京国立博物馆珍藏。”

　　对于“皿天全”方罍创亚洲艺术拍卖的最高记录，国际顶尖古董商吉赛儿发表了如下感想：“对于这件铜器，我能说些什么呢？它简直是出神入化，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当你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看它时，你会为它整个外型与内涵所震惊，它可以说是巧夺天工的神品了！加上，故事性极强，罍器的身体在纽约，盖子还在湖南省博物馆，给人以更多的想像空间。翻开全世界的古董交易记录，从未有人以美元九百多万元拍卖过一件铜器的。”她还告诉记者：“多年以前，我就听闻过这件青铜器。事实上，五、六年以前，曾经有人把这件铜器介绍给我。但是，当时我们没有达成协议，毕竟古董商不同于拍卖公司有它的经营策略与市场方向。对于这样的好东西擦身而过是可惜的，但你不可能希望所有的好东西都到你手上来，这是不可能的。”

　　我在湖南省博物馆工作近30年，先后任考古队长、考古部主任、陈列展览部主任，并于1986年至1996年这十一年担任主管博物馆业务的副馆长，我首次见到馆藏“皿天全”方罍盖时，它那奇特造型，雄伟气势，令人销魂的繁缛纹饰，乌光温润如玉的迷人外表，使我格外心醉。我们把它奉为镇馆之宝，陈列在展室。我每次走进展室，总是要站在它面前凝视，心里默默地对它说：“您三千多岁了啊，您的身体还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还在，又在哪里呢？”

　　1992年的某一天，我们收到一封从日本寄来的信函，是日本东京新田商事株式会社负责人，著名青铜器收藏家新田栋一写的。信中说，在湖南省博物馆1983年编辑、中国文物出版社和日本东京株式会社讲谈出版社联合出版的《湖南省博物馆》一书中，看到了商代“皿天全”方罍盖的照片，与他典藏的一件缺盖商代方罍器身，应是一件器物分离两处，他希望来湖南省博物馆考察该件实物。这封来函使我高兴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马上发函邀请新田栋一来馆。不久，新田栋一即带着方罍器身各个不同方位的彩照来到，从尺寸、造型、纹饰、颜色、工艺，与方罍盖进行了仔细的对比和研究，认为确是一器无疑，并邀请我们馆内的青铜器专家前往东京作实物考察。

　　1993年4月，湖南省博物馆青铜器专家一行三人，专程来到东京，考察罍身后，认为罍身亦有“皿”字铭文(图五)，字体风格与罍盖上的铭文相同(图六)；造型、尺寸、纹饰、颜色和工艺等，也与罍盖完全一致，应是一器无疑。双方认为，这件分离了半个多世纪的世界级重宝，应早日团圆，使之璧合如初。

　　我没有想到，过了二十年后，九十多年“皿天全”方罍团圆梦，成真了，圆了！

　　今年年初，我国湖南方面，经过与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公司多次洽谈，终于在3月19日洽购成功。6月21日，从美国纽约将“皿天全”方罍器身运回湖南，与湖南省博物馆藏器盖璧合如初，并于6月28日，举行了“皿方罍回归鉴赏研讨会”。全国一些著名的青铜器专家，来到湖南省博物馆，和湖南的青铜器专家，欢聚一堂，畅谈“皿天全”方罍回归祖国的欣喜之情和重要意义(图七)。晚上还举办“完罍归湘 合体仪式”庆典晚会，载歌载舞迎“皿罍”。连日来，全国各地报刊、电视台、广播电台纷纷报导此喜讯，热闹非常！“母亲”祖国对海外漂泊九十多年“儿子”归来的深情和感人场面，使我想起了清代著名诗人蒋士铨的《岁暮到家》诗，描述在外漂泊多年的儿子岁暮到家的情景：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