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刘桂五:西安事变中捉蒋介石 抗战中自杀身亡

刘桂五（档案图片）

　　又是一年“雨纷纷”的清明时节。在北京，八旬的刘清芳心绪久久难以平静，今年是她的父亲在内蒙古抗战殉国77周年。

　　刘清芳的父亲，就是赫赫有名的国民革命军陆军骑兵第2军6师少将师长刘桂五。在西安事变中，刘桂五因捉蒋介石而名噪一时。他的生命，因为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伟大的卫国战争——抗日战争而永远定格在36岁。

　　虽时光荏苒，但刘桂五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取义的崇高精神，让他那英俊的身影，在人们心中永远鲜活……

　　文/首席记者 张泊寒

　　屡有战功

　　提拔团长

　　在热河省（今辽宁省）朝阳县六家子乡八家村，一个男孩儿呱呱坠地。这一年是1902年，这个男孩儿就是刘桂五。

　　在小学读书仅3年，刘桂五屡次欲外出谋生，以补贴家用，但均因年幼遭到父母的阻止。

　　“当时家里很贫寒，那时有10多口人，只有8亩地，所以说生活是很困难的。尽管如此，爷爷还是送父亲上了两年私塾，就是说他也能够粗通文字吧。”提起父亲的家世，刘清芳说。

　　当年的东北深山老林，地广人稀。每到大雪封山、户户闭门猫冬之际，匪盗猖獗。为防胡子（土匪），各山屯及大户人家都有枪有炮，当时民风彪悍，习武之风盛行。刘桂五生性豪侠，练就一身骑射好功夫。

　　“每个村子里都有民防团，护村子的，就是怕什么土匪呀、坏人呀来抢。我父亲在18岁的时候，就参加了民防团。父亲打枪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他迷上了打枪，枪法特别准。”刘清芳说。

　　刘桂五身材魁梧，且为人刚正、英俊洒脱，长于骑射的他是当地闻名的神枪手。

　　1924年，西北军名将宋哲元进驻热河，刘桂五应征参军，进入学兵队。两年后，宋哲元部在直奉军阀的联合进攻下，被迫退出热河。这时的刘桂五，暂时返回老家。

　　一身武艺和肝胆，让刘桂五并不安于务农。这时，热河境内活跃着一支地方武装，为首的是绿林出身的白凤翔，他曾率部一举攻下赤峰县城，活捉县长，开仓济贫，一时称雄一方。

　　刘桂五慕名投奔了这支地方武装，他的一身精武和为人深受白凤翔的赏识。

　　白凤翔的这支武装部队由张学良的东北军改编，隶属骑兵第二军指挥，番号为骑兵第六师。在屡有战功的情况下，刘桂五由班长、排长提拔为少校连长。

　　1929年7月，张学良以武力接收中东铁路，中苏军队在边境地区展开了激烈的武装冲突，刘桂五所在的部队被派往密山县戍守。途中，部队各营连逃之甚众，而刘桂五平日待部下如兄弟，全连无一逃亡。整个战事，东北军严重受挫，唯独刘桂五表现突出。战斗中，他指挥若定，身先士卒，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华。

　　1934年，刘桂五奉命到庐山军官团受训，结束后被提拔为骑兵第六师第十八团上校团长。

　　1935年，张学良赴西安就任西北剿匪总司令部副总司令，代行总司令职权。刘桂五奉命率部进驻庆阳县驿马关。

　　率部转战绥远战场

　　1937年，马占山将军由天津赴南京面见蒋介石，奉命组织东北挺进军参加抗战。马占山将军向蒋介石当面请准，把刘桂五的骑兵第6师调归他指挥。

　　1937年8月下旬，马占山将军依靠刘桂五的骑兵第六师为基础，在大同建军。

　　“此刻，日本帝国主义已经占领平津，乘胜利之威，沿平绥线向西进犯，直指绥包。当时，山西骑兵部队沿大青山向西急撤，刘桂五的骑兵师在绥包一带抗击日军，连续作战疲惫已极，亟待整顿，便随马占山将军退到五原一带修整。不久，他们又奉命转进伊克昭盟，加强黄河南岸防务，稳定当地局势。”时任东北挺进军总司令马占山将军机要秘书的于鹤龄回忆。

　　1938年4月1日，为北上开辟抗日新战场，马占山将军率领挺进军大部自伊克昭盟渡过黄河北进。因是孤军深入日军后方，刘桂五对此次行动原本持有异议，认为盲目冒进极其危险。但是，刘桂五出于对马占山将军的尊重，以及抗击侵略军的迫切愿望，他还是毅然率领骑兵第六师担负起全军前锋的重任。

　　4月10日，刘桂五率兵夜袭了察素齐车站，击毙击伤100余名日伪军，并焚毁大量军用物资。

　　挺进军的北上引起了日军的警觉，调遣了数倍的兵力拟对挺进军作战。在挺进军渡过黄河北上时，日军未予任何阻击，每天只是以飞机进行侦察，阴谋诱之深入。

　　挺进军自察素齐进入大青山后，本想北出大青山再越武川东进。但日军早已封锁住大青山南北出口，只是以少数兵力进行侦察。在发生数次遭遇战后，挺进军官兵均感到已经陷入重围。

　　刘桂五为人素以忠勇著称，在危急时刻，他总是不离马占山将军左右，精心护卫。

　　4月20日，挺进军官兵在大青山中与优势日军连续苦战7昼夜，终于在北山口突围。日军以10倍的兵力围追堵截，上空还有飞机扫射，挺进军损失惨重。挺进军被迫集结于百灵庙南约10里的地方，开会商讨是继续东进，还是西撤渡河回防。会议中，刘桂五和所有与会军官均认为应该西撤回防。

　　这时已是20日夜间，会议还未开完，日军已经从百灵庙出动装甲部队追来，挺进军仓促西撤。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刘桂五又率部担负起全军撤退的后卫任务。由于日军重兵围剿，挺进军秩序已乱，无法控制，各部队争先恐后撤走了。

　　刘桂五怕马占山将军遇险，不顾个人安危，亲率少数警卫部队保护马占山将军前行，不肯舍弃。

　　无尽思念

　　在草原

　　“我方把烈士刘桂五的遗体装殓后，由其侄子刘大光用汽车装载，经过40余日，才运回西安。”程海岑说。

　　1938年5月25日，古都西安。树披白花痛吊，路人肃立致哀，古城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当刘桂五的灵柩运抵西安时，5000多人在西门外举行了迎灵仪式。

　　当刘桂五的灵榇运回西安后，因他身材魁梧，原棺木短小，由他的部下、东北挺进军骑兵第16团团长汪镕着其眷属用麦面做一个假头，另备棺木入殓。

　　6月9日，在西安革命公园革命亭，国民政府为刘桂五将军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国共两党及各界人士3000多人前往追悼。

　　刘桂五的灵柩被寄葬在五省义地中。

　　1942年，驻防在府谷县哈拉寨的马占山将军修建了忠烈祠。祠堂供台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十几排烈士灵牌，中间最高处最大的灵牌为“东北挺进军骑兵第六师师长少将刘桂五”。

　　“抗日战争胜利以后，有一个朋友从日本回来告诉我妈妈，我父亲的头在日本，作为战利品放在一个展览馆里，泡在一个水瓶子里。”刘清芳说，“一直到现在，我父亲的尸体也不全。”

　　1961年7月25日，陕西省政府追认刘桂五将军为革命烈士，其灵柩迁葬在西安烈士陵园。同年12月12日，在纪念西安事变25周年之际，当地在烈士陵园为刘桂五举行了立碑仪式。

　　2014年8月29日，民政部公布第一批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刘桂五名列著名抗日英烈名录中。

　　多年来，许多史料把刘桂五殉国地误为黄油杆子，并有安北（今乌拉特前旗）之说、武川之说、固阳之说。为此，苦苦寻找父亲殉国地的刘清芳，70多年来一直被讹传困扰着，追寻一直没有结果。这也成为刘清芳的心头之痛。

　　每年清明节，刘清芳和家人都会赴西安烈士陵园，祭奠永远年轻的父亲。

　　当刘桂五殉国地被确认为固阳县红油杆子村时，刘清芳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我们一家人会在父亲的忌日前往内蒙古，完成对父亲迟到的祭奠……”刘清芳动情地说。

　　西安兵谏中的急先锋

　　30多年前，在古都西安，一位长者坐在剧院里兴致勃勃地观看西安话剧院演出的话剧《西安事变》。历史重现，他深为动情，但惟感不足的就是没有把捉蒋介石这一幕编入。

　　这位长者，就是曾任西安市新城区政协委员的程海岑。

　　“没有捉蒋介石，就不可能有西安事变。这是一个重要问题。执行捉蒋者谁？烈士刘桂五也！”程海岑说。1936年9月，程海岑担任蒲城县长。西安事变后，程海岑与调至蒲城驻防的刘桂五结识。刘桂五曾两次给程海岑谈起自己亲自捉蒋的经过，程“又惊又慕”。

　　1936年12月，蒋介石亲自到西安主持召集最高军事会议，他住在临潼华清池。“这个时期，张学良几乎每夜都要找刘桂五在他的公馆密谈。”程海岑说。

　　12月8日14时许，张学良把刘桂五叫去，严肃地说：“今天给你一个重要任务，让你去刺杨虎城，你敢去吗?”刘桂五说：“敢去！”张学良盯着刘桂五的脸色，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胸膛，发现他异常平静。

　　这时，张学良起身说：“我领你去。”刘桂五说：“你不要去，多危险！”张学良说：“我不去你见不着他，马上走吧。”

　　张学良亲自开车，刘桂五坐在他身旁，车穿过中山门，向东郊直驶而去。刘桂五不解地问：“不是说去绥靖公署吗？怎么向远处开？”

　　张学良将车减速，低声对刘桂五说：“我不是要你去刺杨虎城，他是我们风雨同舟的弟兄，我是领你去刺蒋介石，你敢去吗？”刘桂五说：“敢去！”

　　张学良看到刘桂五仍然面不改色，对他说：“不是要刺，而是要活捉他，请他不要打内战了，要枪口对外，收复失地，我们要打回咱东北老家去。”

　　刘桂五说：“这很好，但我没见过蒋介石，不认识，怎么办？”张学良说：“今天我就是要领你去见蒋介石，认识一下，先熟悉一下情况。”

　　在临潼华清池，张学良向蒋介石介绍说：“这是骑兵第六师师长白凤翔部下、第十八团团长刘桂五。他作战勇猛，很有战绩，是猛将。”蒋介石高兴地伸出手，握手命坐。少倾，张学良趁机出外散步。当被蒋介石问起家世情况时，刘桂五说他想回东北老家打游击进行抗日。蒋介石对刘桂五夸奖了一番，并说：“你如需要枪炮弹药、军需等等，来电说明，当即拨给。”

　　临行前，蒋介石把张学良和刘桂五送出大厅门口，握手而别。张学良又引领刘桂五到贵妃池及其他处瞭望观察后，便一同乘车返回官邸。

　　12月11日深夜，特务营第二连由刘桂五率领指挥，午夜出发开往临潼华清池。

　　双方展开激战。当枪声稍转稀疏，部队立即翻墙入院。刘桂五直奔蒋介石卧室，见室内已空，用手掀开被褥，尚有余温，蒋介石的皮斗篷挂在衣架上，假牙放在桌上，地上还有一只布鞋。

　　部队搜山时，一名士兵在天然石棚中发现有人影晃动，便问：“你是谁？”对方回答：“老百姓。”士兵用手电筒一照，发现这个人身后还蹲着一个人，急忙又问：“后边是谁？”对方答：“也是老百姓。”士兵用手电筒照着后边人并问：“你是不是蒋委员长？我看你就是，和画像上的一样。”

　　这时，刘桂五赶到，他看了看说：“你就是委员长嘛！”

　　刘桂五当即命令把蒋介石扶至门外见白凤翔，并押往西安新城。

　　“张学良对兵谏有功官兵奖赏有加，奖励刘桂五3万元、白凤翔2万元、孙铭九5000元。”程海岑说。

　　张学良还作出决定，任命刘桂五为骑兵第六师少将师长。

　　血染征衣抛头颅

　　1938年4月21日夜晚，马占山将军和刘桂五率领挺进军司令部和骑兵第六师师部宿营于固阳县红油杆子村。4月22日拂晓，跟踪而至的日军出动了33架飞机和50多辆装甲车，兵分4路向红油杆子村进攻。

　　马占山的挺进军总部驻在一户民房院内，敌人的机枪对准院子不断射击，窗户都被打毁了。警卫部队不得不伏在炕沿下还击，战斗至为激烈，形势异常危险。

　　“敌兵逼近院墙，与我短兵相接。总部卫队营的两个连长带领士兵猛烈反击，很快全部壮烈牺牲。最惨痛的是卫队营里有王姓父子二人，这天在向敌军阵地冲击时，均牺牲于敌兵阵地的前沿。中校营长张悦新为了保卫总部，亲自带着卫队营的两个连冲锋，不幸阵亡在村子西边一个土地庙旁边。”于鹤龄回忆。

　　刘桂五闻听枪声，立刻率部来援。

　　为了解除总部的包围，刘桂五率3个连的兵力，向敌人的左后方一侧勇猛冲杀，以图打开缺口。

　　“由于刘桂五的突然袭击，敌腹背受敌，因而对总部的攻击火力减弱，加上突围的总部卫队营攻势猛烈，敌人的火力遂被压了下去。马占山乘硝烟弥漫、敌人攻势稍减之际，走出房门转向房后，越过东北角的短墙走出敌人的火力射程之外。”于鹤龄回忆。

　　刘桂五骑着平素最喜爱的战马“草上飞”，驰骋于战场上，指挥部队往返冲杀，直到把总部外围的敌人扫清，才策马西驰。

　　马占山将军虽已突围，而战斗在前院的卫队并不知道。当刘桂五骑马西行时，总部卫士队长徐洵喊了他一声：“师长，不能走，将军还未突围出来呢！”刘桂五听到喊声，勒马一愣。

　　刹那间，敌人的掷弹筒炮弹飞来，击中刘桂五和战马，顿时人仰马翻。刘桂五身受重伤，卧地不能起。

　　卫兵们不顾一切奋身上前，力图营救刘桂五。日军见状，意识到刘桂五之重要，立即调集火力，构成严密火力网封锁，力图生擒。

　　眼看卫士接连倒地，刘桂五大声喝令卫兵突围勿来相救。但卫兵们用血肉之躯，为他筑起一道求生之屏障。危机中，刘桂五自知伤重，恐连累他人，他举枪对准了自己。这位一生好枪法的东北汉子，举起那支弹无虚发的神枪，将火热的枪口对着自己，射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弹，把生命定格在36岁。

　　“日军探知眼前自杀的是西安事变中轰动一时的捉蒋名将刘桂五后，把他的首级割下，洗净装在木匣内，送至北平的日本高级长官处献功。”程海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