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公投说“NO” 欧元区抓狂

　　7月5日，在希腊首都雅典，支持在公投中投否决票的人们在街头庆祝。新华社/路透

　　7月5日，在希腊首都雅典，希腊总理齐普拉斯发表电视讲话。

　　新华社/法新

　　这是7月5日，在希腊雅典，瓦鲁法基斯离开公投后的新闻发布会现场。

　　新华社/法新

　　当地时间7月6日，希腊雅典，老人们正挤在当地一家银行外等待领取一周最多限额120欧元的退休金。东方IC供图

　　实习记者 范晓

　　希腊内政部6日凌晨公布的计票结果显示，在5日就是否接受国际债权人“改革换资金”协议草案举行的全民公决中，反对者获胜。对约94％选票的统计显示，反对协议草案者约占61.3％，支持者约占38.7％，投票率约为62.5％。

　　这一近乎情绪宣泄的投票结果无疑令人震惊，它将希腊的破旧巨轮引向未知的海域：在欧元区，希腊无疑将遭遇金融和政治孤立；如不能获得进一步援助，希腊将面临财政破产，银行也将倒闭。公投结果意味着“希腊退出欧元区”不再是幻想中的场景。

　　在希腊人涌向街头狂欢庆祝的同时，欧元区财长昨日召开紧急会议。希腊将何去何从，欧元区和欧盟如何应对？这将是希腊和欧盟共同面临的一场大考。

　　六成以上民众投了反对票

　　多年来被紧缩政策梦魇缠绕的希腊人民，终于在全世界的关注下铿锵有力的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六成以上民众对救助协议草案投了反对票。昨天，投反对票的民众在希腊首都雅典的宪法广场上聚集庆祝，高呼“不，不！”尽情释放长期被压抑的情绪。

　　一位名叫佐伊的年轻音乐家，是希腊总理齐普拉斯的铁杆粉丝，他为公投结果欢呼雀跃，兴奋不已，并表示“我信任这个人，不论齐普拉斯跟欧洲债权人的谈判结果怎样，我都会支持他。”

　　26岁的伊安尼斯在人群中竭力挥舞着一大面希腊国旗， “我们再也不想要任何的财政紧缩政策了，过去这五年我们已经受够了，它让很多人一贫如洗。我们就是很简单地不能再承受更多的紧缩政策了。”伊安尼斯说。

　　希腊总理齐普拉斯成功地说服了很多希腊民众投了反对票，增加其与债权人谈判的筹码，他在面向全国的电视讲话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春风得意，“今天，我们庆祝的是民主的胜利。我们证明了，即使在最困难的情况下，民主也将不会被勒索。这注定是欧洲历史上光明的一天。”

　　齐普拉斯在上周四公投前曾允诺，“若投票结果为反对紧缩措施，他将在48小时内与债权人达成对希腊更有利的协议。”

　　欧盟将展开密集磋商

　　尽管希腊总理齐普拉斯不断解释，“投票结果不是为了分裂欧洲”，甚至将公投结果称作“对双方达成切实可行协议的支持”，然而与希腊官员乐观言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欧元区成员国传来一片沮丧之声。

　　在欧元区一片“遗憾”声中，一些对希腊债务危机持强硬立场的欧盟官员更是明言希腊与国际债权人达成后续协议的难度“难以想象”。更有欧洲官员指责希腊总理齐普拉斯“摧毁了欧洲与希腊原本可以达成妥协的最后桥梁”。

　　国际债权人“改革换资金”协议草案被希腊全民公投否决后，欧盟各方5日宣布将就希腊债务问题举行紧急磋商。欧洲议会主席舒尔茨5日晚发表声明，敦促希腊尽快提交改革方案以便重启谈判。他说，尊重希腊人民在全民公投中做出的决定，同时敦促希腊政府尽快提出“有建设性的、有意义并可行的”改革方案，以便各方重启谈判。

　　舒尔茨强调，公投结果中“不”的胜利并不能让希腊政府在谈判中获得更好立场。舒尔茨同时说，希腊财长所承诺的银行即将营业并不乐观，他认为这很难实现。鉴于希腊人民的处境会因此变得更加困难，他表示欧元区峰会将讨论对希腊实施人道主义援助。

　　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随后在推特上宣布，布鲁塞尔时间7日晚18时将召开欧元区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会议讨论希腊问题。

　　欧盟5日晚发表声明说，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将于当晚开始和欧元区除希腊外18个成员国领导人就希腊问题展开紧急磋商。6日一早，容克将与图斯克、欧元集团主席戴塞尔布卢姆、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召开电话会议，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戴塞尔布卢姆也于当晚发表声明说，欧元集团将在7日召开财长会商讨希腊局势。他表示，欧元集团目前正在等待希腊政府提交新方案。

　　希腊财政部长宣布辞职

　　在希腊全民公投拒绝接受国际债权人“改革换资金”协议草案后，希腊财政部长瓦鲁法基斯6日宣布辞职。

　　瓦鲁法基斯当天通过自己的办公室发表声明说：“7月5日，一个欧洲小国为摆脱债务束缚奋起抗争，这个独一无二的日子将载入史册。像所有民主斗争一样，历史性地拒绝欧元集团6月25日的最后通牒也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瓦鲁法基斯说：“全民公决结果宣布后，我获悉欧元区财长会议的参加者和各种‘伙伴’有某种‘倾向’，希望我……‘缺席’会议；总理认为这样做可能会对他达成协议有潜在帮助。因此，我今天辞去财政部长职务。”

　　但他也表示：“我认为有责任在（总理）齐普拉斯认为合适的情况下，帮助他利用好希腊人民通过昨天的全民公决给予我们的资源。”

　　瓦鲁法基斯说，“拒绝”应该立即转化成对合理解决方案的“支持”。他说，解决希腊债务问题的协议应该包括债务重组、减轻紧缩措施、向弱势群体提供帮助以及真正的改革。

　　齐普拉斯领导的激进左翼联盟党在今年初的大选中获胜后，瓦鲁法基斯被任命为财政部长。在此之前，他曾在雅典大学担任经济学教授。

　　解读

　　欧元区和欧盟如何应对“大考”

　　7月5日举行的希腊公投结果显示，希腊人以压倒性多数否决了国际债权人6月25日提出的救助协议草案。分析人士认为，这并不意味着希腊的未来之路会平坦，希腊退出欧元区仍存在真实的可能性。希腊何去何从，欧元区和欧盟如何应对？这将是希腊和欧盟共同面临的大考验。

　　24小时内达成协议？

　　按照希腊财长瓦鲁法基斯公投前的说法，如果希腊全民公投反对国际债权人协议草案，将在24小时内与债权人达成协议。但欧洲舆论普遍认为这显然太过乐观。首先，就以往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塞浦路斯等救助经验来看，从提出救助到最后达成协议，至少需要一周至一个月时间，此后还需要经过欧元区各成员国议会批准。

　　从欧盟领导人表态来看，希腊与债权人的谈判应该会继续，但达成协议并不是那么容易。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早在7月3日就说过，如果希腊公投结果为不接受债权人协议，将导致希腊政府在未来谈判中更趋弱势，而不是更强势。

　　放任希腊退出欧元区？

　　欧盟领导人真的会放任希腊退出欧元区吗？专家一致认为，尽管希腊退出欧元区存在真实的可能性，但对希腊和整个欧元区来说“代价巨大”。

　　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丹尼尔·格罗斯认为，欧盟真正的行动将会是针对希腊银行业，关键在于欧洲央行的行动，一是不会提高紧急流动性上限，希腊国内现金将会很快耗尽。此时，欧盟以及欧洲金融稳定机制、欧盟稳定机制的立场已经不太重要。二是可通过“单一监督机制”宣布希腊一些银行破产，希腊将进入全面违约。继6月30日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债务违约之后，如继续在7月20日对欧洲央行违约，希腊的银行系统将进一步崩溃，经济将进一步下滑。这将导致欧盟与希腊政府发生直接冲突，但发展到这一步，希腊政府会抓住每个场合指责欧盟，把所有责任都“嫁祸”到欧盟身上。

　　对于希腊来说，退出欧元区意味着希腊政府将不得不靠印发新货币支付工资和养老金，从而引发货币贬值和恶性通货膨胀。格罗斯说，虽然出口占希腊国内生产总值的30％，但大部分出口由石油和全球海运服务组成。而希腊并不是一个产油国，石油出口实际上是附加值很小的再出口，海运服务业也一般不雇佣希腊船员，因此几乎与国内经济没有联系。

　　格罗斯说，希腊的出口结构，也解释了为何前两轮救助没能拯救希腊，与工资和国内价格的调整无关，希腊人的工资水平已经下降了超过20％。

　　此外，分析人士认为，资金外流和短缺，以及可能出现的希腊人大量移民他国将变成普遍的社会问题，影响希腊的同时还将影响欧盟其他成员国。希腊一直倚重的旅游业将受到政治和社会动荡的影响。

　　双方会达成怎样的协议？

　　欧盟知名智库布鲁塞尔欧洲与全球经济研究所主任贡特拉姆·沃尔夫说，既然退出欧元区代价巨大成为共识，所以并不排除在希腊银行实行资本管制期间开启新一轮谈判，但开启第三轮救助的实质性谈判并不容易，因为这需要德国联邦议会以及其他欧元区国家议会批准，但此时谈判的政治意愿已大大降低。

　　沃尔夫预计，尽管债权人因感觉到被要挟而不太情愿，但双方会开展新谈判，且最后达成的协议较之以往稍微有利于希腊。他说，最好的结果是达成一个对希腊而言实施更少紧缩措施但更严格的改革措施的协议。“这存在可能性，但这需要希腊和其他欧元区国家展示真正的领导风范。欧元区债权人也应该明白，慷慨对待希腊也对自己有利，因为希腊退出欧元区代价会更大，但不应该在结构改革方面妥协。”

　　新华社记者 帅蓉 康逸

　　（据新华社布鲁塞尔7月5日电）

　　观察

　　希腊驶向“未知水域”迎接五大挑战

　　在希腊5日举行的全民公投中，反对债权人救助协议草案者以较大优势胜出，总理齐普拉斯让希腊人“大声对债权人说不”的期望成为现实。

　　齐普拉斯曾说，希腊人自古以来就是勇敢的水手，从不惧怕驶向未知的水域。而希腊的全民公投和资金管制，实质上已经将希腊和欧盟都拖进了“未知水域”。如何在这片水域弄舟，需要高超的政治、经济、社会等综合技巧。此间分析人士认为，未来一段时间希腊政府需要迎接五大挑战。

　　最迫切的挑战在于，已经关门一周的希腊银行能否在7日开门营业。这是齐普拉斯号召希腊人否决救助协议草案时许下的诺言之一。全民公投尘埃落定，去除了造成希腊人恐慌的一个不确定因素，为金融系统恢复稳定创造了条件。如果银行能正常开业，重新获得民众授权的齐普拉斯政府就能闯过第一个险关，在与债权人谈判时也会硬气许多。但银行开门需要真金白银，需要欧洲中央银行为其提高流动性上限。

　　第二个挑战是能否尽快与债权人达成协议。此次公投内容是债权人6月25日的协议草案，但在希腊决定举行全民公投后，债权人已经表示，随着原有救助协议于6月30日到期，其协议草案不再有效。即使债权人愿意以这个草案为基础与希腊政府重开谈判，仅从技术角度来看在48小时之内达成协议的可能性也不大。如果裹挟民意而来的齐普拉斯政府在谈判中采取更强硬的立场，双方在7月7日之前达成“对希腊更好的协议”将更加困难。换言之，齐普拉斯让希腊付出极大经济、社会代价赢得的全民公投，实际上不一定能成为他谈判桌上的筹码。

　　第三，能否按期偿还欧洲中央银行贷款。希腊6月30日未能偿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欠欧洲央行的35亿欧元贷款7月20日将到期。如果希腊不能在此前获得资金，就不可能还款。而不偿还这笔贷款，欧洲央行可能停止向希腊银行提供紧急流动性援助，最终可能导致希腊银行系统崩溃。

　　第四，如何修复被全民公投撕裂的内外关系。公投使希腊的年轻人和老年人、有存款的人和没存款的人、在职者和失业者站队，激起了数十年从未出现过的民意对立。公投也让债权人与希腊政府之间互不信任的裂痕进一步加深。齐普拉斯在全民公投后发表的首次讲话中呼吁希腊人努力重建社会和谐，并感谢欧洲公民对希腊人民的支持，实际上反衬出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第五，希腊能否真正推进改革。希腊之所以走到今天，从历史上看是因为近代以来错过了一次又一次变革机会，导致漠视国家利益的庇护主义大行其道，盘根错节的家族和地方势力成为改革和发展的绊脚石。面目清新的激进左翼联盟党执政近半年来，在改革方面乏善可陈。从齐普拉斯政府召回已经被裁撤的国家公务员、中止私有化进程等举措来看，有些方面甚至在走回头路。

　　不过，也有分析人士指出，贷款方对希腊提出的紧缩要求有过分之嫌。当经济处于下行周期和缺乏竞争力时，靠刺激性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来促进就业是通行思路，但当前希腊货币政策受欧洲央行制约、财政政策受债务压力制约，所以提振经济、改善财政状况的资源非常有限。

　　时间不饶人。资本管制以来，希腊出口方面每周损失8000万欧元，而进口原材料和产品的短缺额已高达6亿欧元；旅游业每天损失5万游客的订单。在资本管制的情况下，每天被取出的现金仍然高达5亿欧元。有专家估计，如果资本管制持续比较长的时间，希腊会损失5％到7％的国内生产总值，去年已经恢复增长的希腊经济今年重回衰退已经没有悬念。

　　新华社记者 陈占杰 刘咏秋

　　（新华社雅典7月5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