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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首创绿色回归家园 破解戒毒人员难就业困境

2013年06月25日 10:08 来源:法制日报 参与互动(0)

  编者按

  6月26日是国际禁毒日,与毒品有关的新闻又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

  禁毒也好、戒毒也好,均是世界性的难题。各地实践证明,复吸率居高不下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戒毒人员回归社会后普遍受到歧视,就业、生活均成问题。8个月前,《法制日报》记者采访四川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时获悉,该所将推出“绿色回归家园”远景规划,对戒毒理念、戒毒方法进行全新探索——即要把一片山林岭地打造成“世外桃源”,为回归社会的戒毒人员和社会吸毒人员提供生理复原、心理矫治等戒毒康复服务,提供就业和居家。如今,记者重访这片土地,发现“桃源”里已经有了入住“居民”。

  四川省绵阳市。

  6月20日上午时分,从凌晨开始雷声隆隆的大雨已经变得稀稀落落。

  记者与国家禁毒委官员、北京大学教授、四川省有关部门负责人一道,乘车驶出绵阳城区,前往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在山峦上建造的“绿色回归家园”。

  “绿色回归家园”迎来“居民”

  车子拐进山野之中,越镇穿村,沿蜿蜒窄道颠簸上行。十几分钟后,车至半山腰停下,大家换上高腰雨靴、打开雨伞,冒雨步行登山。

  满天阴云,远山迷蒙,一条红蓝相间簇新的宽幅彩条塑布覆盖在山道上,逶迤上行,极为醒目。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彩条塑布上山,彩条塑布下泥路烂软……

  “欢迎,欢迎。”

  小雨零星飘落,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党委书记杨春林和政委张卫国已经等候在“绿色回归家园”院门外的山道上,杨春林与《法制日报》记者握手时说,“我们又见面了”。

  去年10月28日,《法制日报》记者连续两天采访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详细了解到了“绿色回归家园”的设计动机、调研内容及规划目标。

  当时,最引起记者关注的是——“绿色回归家园”远景规划,这家强制隔离戒毒所拟将行政划拨的3800亩山岭林地打造成集旅游、居家、室内加工于一体的多功能社区,其动机是为回归社会的戒毒人员和社会吸毒人员提供生理复原、心理矫治、健康行为复原训练和社会功能复原等戒毒康复服务。

  在那次采访中,记者上山参观了刚刚建设好的“绿色回归家园”。

  时隔8个月,记者此次上山采访,得知“绿色回归家园”已有30余名强制隔离戒毒人员入住。

  戒毒监管理念颠覆性改变

  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监管区与山峦上的“绿色回归家园”相距约6公里,这里的人们提到两地时,习惯把前者称为“山下”,把后者称为“山上”或“家园”。

  记者参观“山下”监管区时得知:监管区占地面积约180亩,内建3个集中监管区和1所医院,总面积约5万平方米。这里建有两道围墙,外围墙高约5米,长约3000米,内围墙高约4.5米,长约800米。

  记者来到监管区大门前,强制隔离戒毒所一位负责人介绍说,各管理区大门建有AB电子门,戒毒人员生活、生产、就医等场所均设有门禁系统,戒毒人员活动区域均安装监控摄像头,有民警全天24小时值守,对戒毒人员学习、生活、劳动和就医实现不间断监控。

  眼前的高墙、铁门、监控镜头,无疑将“强制”、“隔离”、“戒毒”这些冷峻字眼化为具象现实,但近年来这里对戒毒人员的监管理念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2008年8月14日,这里正式亮出“四川省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的牌子,开始收治强制隔离戒毒人员。

  2009年6月25日,一项以“多元整合、积极戒毒、生命复原”为理念的“常青藤戒毒康复模式”在这里正式对外发布。

  2010年11月,北京大学药物依赖性研究所教学科研基地在这里挂牌。

  2011年2月,这里完整提出了建设戒毒人员“绿色回归家园”的构想。

  据记者了解,建设戒毒人员“绿色回归家园”构想的提出,隐含着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面对严峻现实挑战的忧虑。

  杨春林告诉记者,戒毒人员在强制隔离戒毒期内,即使符合社会适应性考验的考核条件,也不适合把他们直接送回原来的居住地接受考验,因为这里面仍存在很多问题。

  来自这家强制隔离戒毒所的分析意见认为:戒毒人员一旦离所,依该所现有条件根本无法实现监管;家属是否有能力和条件做好考验期内的配合,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社区戒毒工作各地发展不平衡,有的地方没有建立起衔接制度或没有配套人员,戒毒人员离所后往往不能获得必要帮助。于此,一个顺理成章的构思是:如果能够在强制隔离戒毒所内建设一个回归社会适应性考验基地,就可以解决上述问题。

  从构想理念变成建设设施,“绿色回归家园”今天已推进到入住“居民”的试运行阶段。

  “山上山下”是“两个世界”

  走出强制隔离戒毒所管理区的大墙,入住山峦林间的“绿色回归家园”,那些自愿申请、经自己和家人签署协议、再经审查批准的入住“居民”,如何看待“山上”这段经历呢?

  上午时分,在“绿色回归家园”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由国家禁毒委官员、北京大学教授、省有关部门负责人出席的一个小型座谈会正在进行。

  “绿色回归家园”的厨房与会议室仅隔着一间饭堂,厨房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44岁的张凯在灶锅前挥动菜铲忙碌着,会议室里的人们将吃上他主勺的午饭饭菜。

  会议结束,饭菜盛在一个个不锈钢盘子里递出厨房窗口……

  记者饭后采访这名“大厨”,他脑门上依然布满豆大的汗珠。

  18岁那年,张凯曾因吸毒故意伤害,“剁了人家几刀”,入狱服刑6年,后来吃苦打拼,拥有一辆大客车、一辆大货车,成为搞运输、拉客的老板。

  钱宽裕了,他复吸毒品,难以戒除,直到2011年11月被送来强制隔离戒毒。

  “我是4月18日第一批上山的。”张凯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对记者说,“山下”只能看到宿舍、车间、围墙,“连点绿色都盯不到”,“山上”视野开阔,满山树木,“心情好得多嘛”。

  回想“山下”,早晨起床,两百来号人在半小时里赶着洗漱、上厕所,张凯说,“若是慢一点儿,自己就没位置了”。

  上山后,有过当厨子经历的他被安排做饭,每天早上5点钟起床给大家做饭,7点开早饭,若是蒸馒头,就得再早1小时起床。尽管如此,他告诉记者,在“山上”没有压抑感。

  奇珠,33岁,身材高大、膀大腰圆。坐在记者对面,他眼神专注地望着记者回答,脸上时时露出微微笑意。

  6月6日,奇珠“上山”。今晨起来,他与另外几人冒雨从山上铺就500米彩条塑布,又往返两公里泥泞山路搬运午饭需用的辣椒、土豆、大米、矿泉水,往返不下10趟。

  “在山上做事,我心里特别高兴。”奇珠说进强制隔离戒毒所时,自己体重才130斤,现在增重到180斤了。

  40岁的戴龙5月4日“上山”,他说在“山下”身体恢复不可能那么快,由于“山下”人百分之百地想上来,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35岁的李红兵与戴龙同一天入住“绿色回归家园”,进强制隔离戒毒所前,自忖有七八两酒量,进所后沾不到酒。没想到上山第一顿午饭,饭堂摆有白酒,可以随便喝,他小心翼翼地斟了一小口,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虽然在“山上”想喝酒就有,但李红兵告诉记者,这里的人都很自觉,平日并不沾酒,沾酒也不豪饮。

  “我在这里可以大声地唱歌,天天吼,在‘山下’没吼过一次。”

  44岁的张全安在比较“山上”与“山下”的不同情形时,说他的心情完全分属在“两个世界”里。

  “我们这些人最害怕歧视”

  婆娘不离不弃,李红兵说自己算是个幸运者。

  他在“山下”监管区,他婆娘经常来探望,那次带着年幼的女儿和儿子来,在会见室隔着玻璃面对面通电话,看到儿子伸手哭着要爸爸,李红兵强忍泪水扭过头去。

  李红兵母亲最先发现儿子吸毒,几次“串通”儿媳把他送进当地派出所,最终执意将他送到这里。

  李红兵早年与人合伙开办了一家装修公司,沾染毒品后反反复复无法戒断。结果,公司让给朋友经营,自己退出,事业毁了,身体毁了。婆娘第一次来强制隔离戒毒所看他,他落了泪。

  33岁的曹玉林进强制隔离戒毒所之前在县电力公司开车,6年前染毒,最后竟不与单位打招呼,一人躲到成都吸毒。此前,父母为帮助他戒毒,双双值守家中,苦口婆心劝了再劝,又给儿子买电脑,又整天端饭端菜,想方设法“拴牢”儿子的心,哪晓得毒瘾难敌,直到把儿子送进强制隔离戒毒所。

  4月18日签署“上山”协议那天,曹玉林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嫂都来了。“他们没放弃我。”曹玉林眼圈微红,他知道哥哥和嫂嫂关系不太好,但为他的这件大事,哥哥带着嫂嫂来了。“我心里老想哭。”他低头喃喃地说。

  张全安的婆娘是云南人,他自己在云南当过兵,经过这些年的艰苦磨砺,他心里认定,自己的婆娘是“一个善良的女性”。

  “我们这些人最害怕歧视。”张全安神情凝重地说。

  记得刚刚“上山”跟林业工人作业时,工人们没跟张全安说话,他敏感地猜测人家是对“山下”出来的人有警惕。几天后有了交谈,一个工人上班时给他带来两个咸蛋,他特别感动。

  江陵53岁,其个人经历最让记者吃惊。

  他出身军人家庭,在银行工作,有过两次婚姻。他一次次自信有自控能力,一次次被毒品诱惑击溃,固执的他毅然选择结束生命,曾经割腕,更曾经先吞大量鼠药再咽百草枯,直到他倒在街头人事不知。

  命不该绝。江陵被医院救治过来时,连医生都很惊讶。江陵因吸毒过量,其大腿局部肌肉萎缩,记者看到了那片萎缩的肌肉。

  今年5月20日,江陵强制隔离戒毒期满,在家人支持下,他决定留在这里继续巩固强戒效果。他是所有“上山居民”中首位期满后继续自愿留住下来的戒毒人员。

  “我曾经想过,自己期满后到哪去呢?”江陵对记者说,由于社会现实中对吸毒人员存在严重的歧视,有戒断信心和愿望的戒毒人员特别敏感,一旦遇到亲人或朋友的不信任,哪怕一个眼神、一句言语,精神很容易就会陷入崩溃境地。他一度想找到极其偏僻的寺庙,找个谁也不认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不管多艰苦,也要逃避亲人和朋友怀疑的眼光。

  “我期满后与这里签下1年10个月的协议,打算留下来。”江陵最想给自己和家人一个信心,彻底告别毒品。

  他们应该能够长久留下来

  戒毒人员回归社会往往受到歧视,就业难是导致复吸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禁毒也好,戒毒也好,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杨春林坦率地对记者说,“如果在这里仅用两年时光就能彻底戒断毒瘾,那就不是什么世界性难题了。”

  身为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教育科副科长,赵强是“绿色回归家园”3名值守警官之一。这位管教经验丰富的警官在工作岗位上目睹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他深知戒毒人员最脆弱的心理即是害怕被歧视。他在“山上”的职责不是监督改造,而是协助“入住居民”解决新环境里出现的新问题。

  “歧视无处不在。”赵强需要及时协调入住“居民”与带班劳动的林业工人之间、与临近村民之间、与家属亲人之间出现的形形色色问题,以帮助他们树立自信,赢得理解和尊重。

  在赵强看来,如何破除自卑心理,确立自信,关键是要让被帮助对象真正意识到,“所谓歧视是自己歧视自己”。

  赵强由衷地希望,经过艰苦努力,能够有更多适合条件的入住“居民”留下来。

  经验无数次证明,如果强制隔离戒毒期满的人员回归社会,就目前的社会条件来看,能够真正拒绝毒品的沾毒者比例很小,复吸率很高,随着这里的条件不断完善,有医院、有劳动报酬、生活和工作环境好,“他们应该长久地留下来,也能够长久地留下来”。赵强相信这一点。

  (文中涉及“绿色回归家园居民”均为化名)(记者杜萌)

【编辑:王永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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