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骗女孩供夫奸杀案：嫌犯一家杀人后平静

　　孕妇谎称肚子痛当街求助

　　善良女孩送其回家遭猥亵杀害

　　沈阳晚报、沈阳网记者赴案发地

　　还原女孩生前身后的片段

　　她17岁，永远17岁。

　　她喜欢收养小动物，最多时候家里有三只流浪狗一只流浪猫。

　　她爱唱爱跳爱交朋友，总是愿意伸手帮人家一把。

　　她美丽、善良，有着模特一般的身材。

　　她正处在对爱情憧憬的年纪，在QQ空间里，她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要一年一年安安静静地陪你过，直到变成一首老歌变成了传说。

　　她是“天使”女孩——胡伊萱。

　　那个下雨的早晨

　　妈妈出门前看了一眼女儿，“一切和平时都没有任何两样”

　　7月24日早晨7点45分，孙红波出门上班的时候，女儿胡伊萱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睡懒觉。

　　差一个月就满18周岁的胡伊萱，黑龙江省佳木斯桦南县人，佳木斯林业卫校护理专业三年级学生，正在桦南县人民医院实习。胡伊萱上的是夜班，上三天歇两天。不过孙红波有点搞不清女儿的作息规律，她只是记得，7月23日、24日，女儿两天都休息。

　　出门前，孙红波为女儿将腌好的糖蒜装在瓶子里。桦南县的习惯，就是在每年六七月份新蒜下来的时候腌糖蒜。闺密加初中同学的周畅特别喜欢吃糖蒜，胡伊萱就想着给她送去点尝尝。两个人关系好得很，周畅说：“她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给我送来点。”

　　出门前，孙红波看了一眼女儿，“一切和平时都没有任何两样。”事后每每回想起这一刻，孙红波心里都像刀绞一样痛：“要是知道那是最后一眼，我怎么舍得去上班？”

　　上午8点30分左右，胡伊萱和周畅通了一次电话。“她问我在哪呢，当时我在桦南三中这边一个朋友家呢，她就说一会儿给我送过来。”中午12点半左右，周畅第二次和胡伊萱通电话：“我问她咋还没来，她说下雨了。”

　　“那几天，桦南县一直都在下雨，24日那天差不多下了一天。如果没下雨，她可能早就把东西送来了，那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了。”周畅说。

　　24日上午，待在家里的胡伊萱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孙红波和丈夫胡永久工作都很忙，一般不和家里通电话，中午也都在单位吃饭。孙红波说，胡伊萱在休息的时候愿意在家睡睡懒觉、逗逗狗，或者洗自己的小衣服。周畅则说，胡伊萱正在复习，准备考佳木斯大学的医学专业，或是哈尔滨中医药大学的医学专业。

　　周畅说：“从我认识她，她就想学医，你别看她现在是个护士，可是她更想成为一个医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就是喜欢。”

　　18岁的男孩邹鹏程是胡伊萱在桦南县四中的初中同学，“还曾经同桌过”，他的印象里，胡伊萱的学习成绩并不突出。不过胡伊萱性格开朗，喜欢说喜欢笑，爱打抱不平，性格像个男孩子，加之个子又高，人也漂亮，班级里不少男孩子喜欢她，邹鹏程也是其中之一。“她上到初二，就转去念卫校了，但我们还保持着联系，经常会打个电话聊聊天。”

　　14点左右，周畅第三次和胡伊萱通话，“她说刚洗完脸，我还说她来着，怎么这么磨叽！”

　　15点10分左右，周畅第四次打通胡伊萱电话，“她说我到保利宾馆了，快到了。”

　　胡伊萱家所在的福庆小区门前的监控显示，胡伊萱在15点08分走出小区大门。

　　福庆小区位于桦南县城的主干路新兴路路南，十几分钟就能走到周畅朋友家。一路基本上都是桦南县城的核心城区，街路两旁店铺林立，又是在白天，没人想过在这里安全会成为问题。

　　街头求助的孕妇

　　看到胡伊萱很漂亮，就说自己肚子痛，让胡伊萱送自己回家

　　出福庆小区西行，不过400米左右，是一条南北向的三级马路文林街，沿着文林街差不多走到头，就能抵达周畅朋友家。

　　文林街上一家粮油店的监控录像显示，15点14分13秒，打着一把浅蓝色雨伞的胡伊萱，从新兴路右转拐进文林街，脚步轻盈地一路向北走来。

　　15点14分28秒，胡伊萱从粮油店的视频摄像头下走过。录像里的胡伊萱，穿着蓝色牛仔短裤，上身是一件短袖碎花T恤，挎背着黑包，亭亭玉立。“她1.73米，体重还不到100斤，我们这些女孩子都很羡慕。”周畅说。

　　15点15分08秒，由北向南折返回来的胡伊萱再次出现在画面中，她一手搀扶着一名孕妇，一手打着伞。孕妇穿一件黑白横纹的孕妇服，浅色长裤，右手拿着一把伞，步履缓慢。两人在文林街与新兴路路口，右拐向西走去。

　　文林街口西约百米，正是林业大院南门。

　　据警方披露，该孕妇即为涉嫌强奸罪、杀人罪的疑犯，32岁的山东烟台人谭蓓蓓。

　　“她当时就站在路边等着，看到胡伊萱人长得挺高，也挺漂亮，就说自己肚子痛，让胡伊萱送自己回家。”桦南县刑侦大队王嘉利大队长对沈阳晚报、沈阳网记者说。而据谭蓓蓓交代，之所以自己出马，是因为她觉得孕妇这个身份，能消除陌生人的警惕性。“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骗人，谁能想到呢？”邹鹏程说。

　　15点18分15秒，林业大院南门里的监控录像里，再次出现了这俩人的身影，直至她们消失在4单元的楼道门里。

　　桦南县的小区，无论是福庆小区还是林业大院，格局都极为相似：东西南北完全连在一起的四栋楼，围成一个院子，中间是一块足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绿化地，4单元就位于林业大院的东侧厢楼。

　　据警方介绍，在房间里，谭蓓蓓和丈夫白云江用加入迷药的酸奶迷倒了胡伊萱。白云江将胡伊萱抱进卧室，因胡伊萱正来例假，白云江觉得扫兴，但还是猥亵了小姑娘。在此过程中，胡伊萱醒来反抗，白云江在谭蓓蓓的帮助下，用被子捂住了胡伊萱的头……

　　从15点20分，一直到16点42分，周畅无数次拨打胡伊萱的电话，但是始终关机。

　　所幸，在和周畅通话的时候，胡伊萱在微信朋友圈里与一位叫“旺旺”的朋友正在闲聊。“送一个孕妇阿姨”，“到她家了”，这是胡伊萱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两句话。

　　这为警方最终破案提供了帮助，正是根据“孕妇”这一特点，警方锁定二人为嫌犯。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可思议的平静

　　嫌犯一家人在刚杀过人的房间的床上睡了一夜

　　7月24日18点02分19秒，白云江夫妇出现在了林业大院的监控录像中，院子里一位聋哑老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接受沈阳晚报、沈阳网记者采访时，这位老伯站起身来，双手翻过双肩向后扣，模拟着白云江背着装有胡伊萱尸体的旅行箱走下楼来时的情景。

　　走在前面的谭蓓蓓，打开一辆红色羚羊轿车的后备箱，白云江将箱子放进去。

　　18点02分57秒，谭蓓蓓又走回单元门，再次出现时，右手拎着一把伞。三个小时前，胡伊萱正是打着这把伞，把谭蓓蓓送回了家。而此时，谭蓓蓓则准备着将这把伞，还有伞的主人，一起埋在僻静处。

　　24日晚上8点多，在县城学美发的白云江与前妻的女儿白露(化名)，来到林业大院爸爸家借宿。房间锁着门，二十几分钟后，白露等到了父亲和继母，看着两人一身泥水，白露很奇怪。白云江解释说：“车坏了！”

　　那一晚，一家三口在刚刚杀过人的房间里度过，小区内有目击者还称，两人上楼时还买了水果。他说：“我就不理解，怎么还能有心买水果，还能在刚杀过人的房间、床上睡觉？”

　　25日上午10点多，白云江夫妻二人开车回到梨树乡长兴村的父母家。白云江的父亲白青林告诉沈阳晚报、沈阳网记者：“没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同。”

　　而此时，胡伊萱的家人和朋友们，正在满世界寻找胡伊萱。

　　孙红波说：“我们一个劲地宽慰自己，说孩子可能出去玩了，还有人猜测孩子是不是离家出走了。孩子特别听话，从来没有夜不归宿，之前和家里也没有什么纠纷，又怎么可能离家出走呢？但是我宁愿是那样。”

　　失踪48小时后的26日，胡家向警方正式报案。

　　28日晚，警方成功抓捕白云江夫妇。据称，两人曾经在玉米地里过了一夜，并策划逃跑，但未及离开桦南即落网。

　　白云江被捕地点，是在距离长兴村六七里地的王家村，一个叫“韩三”的村民家里。“韩三”在外面做生意，一家平时并不住在村里，房子一直空着。“韩三”的家位于村子的西南角，院门锁着，不过墙塌了一段，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捉迷藏。年久失修满是泥沙的院子里，到处是凌乱的脚印。隔着窗子，还可以看到西屋炕上凌乱的被褥。谭蓓蓓被抓捕时，正藏身后屯白云江母亲的娘家。

　　警方查明，两人交往期间，谭蓓蓓有不轨行为且被白云江知道，在婚后成为把柄被白云江经常提起，动辄对其打骂。为了弥补过失，谭蓓蓓主动提出要给白云江找一位处女做补偿。

　　荒唐可笑至极。

　　有点特别的嫌犯

　　“很聪明，心理素质很好”，“瞅着挺稳当挺有文化的”

　　在事件本身传递给公众的印象是诸如卑鄙、凶狠、怪诞之外，白云江夫妇二人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谭蓓蓓，1981年生，山东烟台人，有个双胞胎妹妹。曾经就读于烟台市一所中韩学校，毕业后在韩国生活工作过4年，回国后在烟台一家企业打工，并结识白云江，两人去年8月份回到桦南。

　　白青林对于这个儿媳妇所知有限：“两人结了婚之后回来的，就知道是个大学生，在烟台的时候收入挺高，挣的比我儿子多。来家几次，不怎么爱说话，也不会做饭，回来都是我们老两口做饭。”

　　在林业大院里，对谭蓓蓓有印象的人也是少得可怜，楼下超市的老板倒是经常可以见到来买东西的谭蓓蓓：“不爱说话，瞅着挺稳当挺有文化的，看买东西的样子，经济上应该不是很好！”

　　有人觉得谭蓓蓓有点“特别”。县医院的护士说：“有人专程来医院骂她，她就像没事似的，出来两次，医院里的病人都指指点点的，她也像没听到，好像说的是别人一样。”

　　与长得颇像国内某著名男星的白云江比起来，谭蓓蓓长相一般，不过据称她“很聪明，心理素质很好”。

　　而白云江向警方的描述，则显示了谭蓓蓓的另一面：“她和我说了在外面找个处女的事儿，我前两次没同意……认识个客户，和人送了一趟货，晚上就和人上床了。”

　　安静，像个文化人，在某些方面又出奇的“开放”。而为了维护自己家庭的所谓“幸福”，不惜伤害别人，这似乎又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

　　有人议论，谭蓓蓓不像是初犯，甚至在桦南县当地的贴吧里有人言之凿凿地称谭蓓蓓两人之前怎样怎样。不过，桦南县公安局一位相关负责人明确表示，至今为止，公安部门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中国刑警学院犯罪心理学教授康杰认为，谭蓓蓓这些性格上的特质，应该与谭蓓蓓的经历有一定关系，并不能作为证明她是否有前科的证据。“推断永远不能作为证据，这个案子两人在之前经过长时间的策划，很多细节两人可能都事先考虑过；其次，从以往的案例来分析，也确实有些心理素质好的罪犯，即使在初次作案时也能做到不慌乱。这要看这个人平时是不是一个自主性、独立性很强的一个人。”

　　但是在谭蓓蓓缜密的思维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漏洞：无论是谭蓓蓓还是白云江，都提到是因为醒来的胡伊萱看到两人的面孔才痛下杀手。

　　但是问题是，即使没有看到两人的面孔，胡伊萱一旦逃生，怎么可能找不到两人的住处，又怎么可能让这一对夫妻逃脱制裁？

　　桦南县刑警大队大队长王嘉利的解释是：“犯罪嫌疑人心存侥幸。”康杰则认为两人在撒谎：“嫌犯一般都有畏罪心理，为了逃避罪责会尽量开脱自己，达到减刑的愿望。他们这么说，我认为是在撒谎。”

　　相比于谭蓓蓓，白云江似乎要“单纯”一些。1976年生人，桦南县梨树乡人，上过初中，会开车，30多岁了开始出外打工。但在此之前，白云江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一点是，38岁的他已经结了三次婚。

　　“他结婚就搬出去住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去烟台七八年，平时也没有电话，过年也没有回来过。”不过，去年春节，两人终于在家过了一次春节。白青林两口子很高兴，甚至将家中惟一一头不到200斤的猪杀了来招待。但即使在家，父子交流也很少，“我们之间没什么话。”对于儿子，白青林所知，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朋友。

　　白青林63岁，妻子61岁，都是当地老实巴交的农民。住的是盖了60多年的两间土坯房，在长兴村260多户居民中，这样的土坯房独此一家。老两口还有十几米旱地，年龄大种不动，就把地租了出去，6000多元的租金，是家里一年的全部收入。

　　“白云江会不会给家里贴补一点？”

　　“贴补？不从家里要就不错了，在外面这么多年，没有拿过一分钱给我们，孩子上学什么的，还要我们老两口掏钱。”

　　28日晚11点多，民警曾经来找过白云江。“说他和一个案子有牵连，没说别的。”第二天，老人知道了真相，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么个蔫吧玩意还敢杀人？他还敢杀人？”之后，老两口再也不敢出屋了，“被人戳脊梁骨啊！这是畜生做的事儿。”白青林说着说着愤怒了，“我就奇怪这个儿媳妇，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我活了一辈子了，没有遇到过给自己丈夫在外面找女人的事儿，听都没听过。”

　　16岁的孙女白露抬头看了眼爷爷，又把头低了下去。出事之后，白露辞了县城里美发店的工作回到乡下，怕人议论，也是为了陪从小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尽管搞不懂爸爸为什么要对只比自己大一岁的胡伊萱下手，但白露对爸爸并没有怨恨：“爸爸很爱我，从来不打骂我……”

　　“见到我们也都是有说有笑的，想不到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长兴村村主任说着，脑袋晃得像拨浪鼓。有熟悉白云江的村民总结说，白云江不好烟酒，有“主意”，脾气不太好，心眼也有点小。

　　留给世间的创伤

　　胡伊萱的父亲：“善良的人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

　　之前他们是什么样，已经并不重要了。

　　桦南县警方表示，白云江涉嫌杀人罪、强奸罪已经被刑事拘留，谭蓓蓓现阶段监视居住，但同样涉嫌强奸罪和杀人罪。而在小小桦南县的街头巷尾，两人成为被众多人诅咒的对象，死刑似乎已经不足以平息大家的愤怒。邹鹏程则表示，他对于谭蓓蓓现在在病房里吃好的喝好的，还看着小电视的待遇不能接受。

　　在公众的愤怒情绪之外，谭蓓蓓肚子里的孩子的未来，也变得愈发未知。

　　白青林说：“我是不会养了，我们老两口这样子，怎么养得起？孩子还是交给公家来养吧！”

　　谭蓓蓓的父母也已经抵达桦南，但据说正谈婚论嫁的二女儿因为姐姐影响了婚事，这个外孙子他们会来养吗？

　　比起这个孩子的未来，中国刑警学院犯罪心理学教授康杰更担心这起案件对整个社会心理造成的影响。“如果不是一个孕妇去，而是一个男子去，胡伊萱被骗的可能性有多大？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和善良去犯罪，这不是一般的坏。做好事就意味着高成本的冒险，还有多少人愿意去做？”

　　桦南县刑警大队大队长王嘉利说：“这是一个完全孤立的事件，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个就不去做好事儿了。”

　　但扎在人心口的刺，怎么可能就这么拔掉？胡伊萱的卫校同学小颖(化名)说，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自己不会做。邹鹏程将自己的QQ名改成了“人心险恶”，他说，如果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他会三思而后行。

　　如果有机会，还会继续把女儿教育成一个乐于助人、善良的人吗？胡伊萱的父亲胡永久犹豫了一下，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教给孩子那些真善美的东西，不过如果有机会重来，我会告诉她怎样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也希望能通过你们，帮我传达一个信息，告诉那些善良的人们，帮助人的事儿还是要做，好人还是大多数。”

　　时间总是能消弭世间诸如悲伤、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小县城也终将慢慢恢复平静。但还是会有人记得这个被称为“天使”的女孩吧！

　　周畅忙着四处祭奠自己的好朋友，她说：“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再吃糖蒜了。”因为怕看到了伤心，邹鹏程在QQ里删掉了胡伊萱的号码，不过接受采访时再次打开胡伊萱的QQ空间，小伙子沉默着久久不说话。

　　这个17岁的女孩最喜欢唱动力火车的《那就这样吧》，这首带着淡淡哀伤的爱情歌曲最后一句是：“不要再哭啦，快把眼泪擦一擦！这样吧，再爱我有缘的话。”

　　但愿，再爱有缘。因为，她永远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