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中院规定审判长判错案自担责 部分人放弃竞选

　　今天，佛山中级人民法院35名审判长宣誓就职。

　　这场就职宣誓仪式源于佛山中院正在进行的审判长负责制改革。改革后，5名审判长将按照“1名审判长+2至3名合议法官+若干名书记员”的模式，组建固定的审判团队，实施独立审判，判决无需再经合议庭以外的其他庭领导签发，审判长对案件负首要责任，以求审、判合一。

　　不过，这项改革眼下处于起步阶段，相关配套政策尚不完善，就职的审判长们担心“职业没有保障”，这种不安全感，与经济待遇、政治待遇以及职业安全息息相关。

　　压力沉重

　　个别资深庭长不竞选

　　由于审判长们必须亲自审理所承办的案件，参加所有案件的庭审、调查活动；还得亲自审批自己办理的案件，因此，“忙”成了不少审判长对过去一年试行改革的共同感受。

　　佛山中院刑一庭副庭长钟雪基在试行时被选为审判长，2013年12月，他因意外腿部受伤，需要住院，但是案件压身，他不能停下手头工作。为了保证审判进度，他一度把案件合议工作移到了病房。

　　“审判长的工作，除非年轻力壮，否则难以承受。”钟雪基注意到，这次审判长选任中，有个别审判经验丰富的庭长并未报名竞选，他猜测这是因为审判长的责任压力太大，这些人年纪偏大了。

　　佛山中院这次宣誓就职的35名审判长中，30-34岁的有4人，36-39岁的有21人，40-45岁的有10人。在钟雪基看来，人员相对年轻。“从经验上看，任职法官年限越长的越资深；但是从审判长工作压力上看，年长的未必受得了。这就是改革起步阶段的阵痛，需要我们往后不断探索为审判长分担事务。”

　　责任如山

　　缺职业保障随时被炒？

　　坚守刑事审判16载的钟雪基被称为“重案组组长”，曾审理轰动全国的南海华光集团系列案以及成瑞龙跨省命案。担任审判长，“重案组组长”说自己的压力很大：“刑事审判关系到当事人的生命，判错了是难以补偿回来的，以前的审判模式可以分摊责任，现在审判长把握裁判文书签发的最后一关，且最高院要求法官对案件终身负责，压力可以说是从内到外的。”

　　2013年，佛山中院民四庭副庭长、审判长崔景诚的合议庭一年受理劳动争议案近400件，崔景诚一周内至少有两天要开4个庭，一天开3个庭则是常事，崔景诚直言：累！但比起具体事务的压力，一种无形的压力更大。这种压力来自于审判长要亲自办案、对案件负责。崔景诚说自己担心出错，担心法官生涯出现污点。

　　钟雪基和崔景诚都希望能加强审判长的职业保障。钟雪基说，35名审判长选任后，缺乏科学的罢免和退出机制，这让他们疑虑审判长的稳定性到底有多大，“如果因为一个特殊案件就罢免审判长，那样的风险太大”。

　　崔景诚则透露：“很多审判长都认为，目前的保障远远不够，尤其在职业安全上。”在他看来，像发改率、信访投诉率、调解率等，这些指标是违背审判独立原则的，但是佛山中院的改革是自我改革，上级法院对下级法院的考核仍然需要按照原有框架进行，这给合议庭独立行使裁判权造成了压力。

　　待遇不足

　　体面生活才留恋职位

　　观察人士认为，保障法官有相应的生活条件和待遇，对保障大多数法官的清正廉洁是非常重要的。

　　根据佛山中院公布的数据，试行阶段任命的一批审判长，平均实发月薪是5700元左右(套发公务员薪酬级别)，这相当于本地一般公务员的水平。

　　值得关注的是，佛山中院的审判改革方案获得佛山市委通过，这意味着佛山中院“自带干粮”式的改革获拨了“粮草”，佛山市委将在经济和政治待遇上给予审判长们保障。不过，对于保障的额度，目前还是敏感话题。

　　眼下，有审判长直言，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政治上，待遇还是不够。

　　佛山中院院长陈陟云呼吁提高法官待遇和保障，“这是为了在法官心中筑起防止外部不正当干预的防火墙”。陈陟云表示，如今佛山中院的35名审判长，大多处在35-46岁之间，超过40岁的法官不多，均是正规法律院校毕业，过半拥有全日制研究生以上学历和十年以上的一线审判经验，整体素质尚可，能否守住公平正义，关键就看职业操守如何，“只有保证法官们拥有中上的生活水平，足以养家糊口，不断提升其地位，他们才会有尊严感，才会留恋这个职位，懂得一旦不遵守职业操守，将被剥夺法官职称，付出莫大成本”。

　　“重案组长”钟雪基

　　情怀深种坚守16年

　　虽然累且压力大，但是，钟雪基认为，改革正在让法官回归本来的角色。因此，佛山中院再次发布审判长选任公告时，他又报了名，“一直非常热爱司法审判，有一种情怀在里面”，钟雪基说。他于1997年毕业后通过考核进入佛山中院，16年时间过去了，昔日不少同事由于承受不住刑事审判的巨大压力，已主动申请调离，而他一直坚持至今。

　　崔景诚也自感任重，力图自我提升：“审判长必须在专业理论上站在前沿，具备旺盛的学习动力和坚持自省的觉悟，才能引领合议庭健康发展，审理的案件也才能让当事人、社会信服。”

　　改革路径：审、判不再分离

　　不审案者不能定案

　　“为什么会存在司法不公？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审和判分离。在原来，如果承办法官不是审判长，那么审判长(掌握签发权)的意见就变得很重要；如果审判长自己承办案件，就要给副庭长审批，副庭长办的案件则要给庭长审批，层层走行政化审批程序。这导致承办案件的法官需要对案件质量负责，却又没有定案的权力；而庭长、副庭长有权通过行政手段改变案件定性，却不需要承担办错案的责任。”对此，佛山中院院长陈陟云认为，这种审和判分离的做法必须加以改革，让案件承办者从审理到裁判全程负责，简而言之——不审案者不能定案。

　　从2012年12月开始，佛山中院尝试选任了一批审判长，在全院试行审判长负责制。内部试行改革满一年后，从2013年12月起，佛山中院成为最高法开展审判权运行机制改革试点的九家法院之一，正式选任35名审判长，今年1月17日举行宣誓就职仪式。

　　目前法官晋升的唯一道路就是谋取行政职务，争当副庭长、庭长甚至副院长、院长。这种人才培养机制引发一个悖论：最优秀的法官获提拔后，逐渐将主要精力放在行政管理上，变相离开审判一线，副庭长还办一部分案件，庭长、副院长以上几乎不办案。

　　在佛山中院的改革中，主推者陈陟云想方设法让庭长、副庭长们重新“出山”，亲自操刀办案。这次重新选任的35位审判长中，就有19位庭长、副庭长，还有1位政治处副主任、1位办公室副主任。记者 黄晓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