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一个月内发生4起环卫工车祸 造成3死1伤

　　5月22日凌晨4时半，深圳大雨倾盆，53岁的环卫工黄先琴像往常一样上班，谁也不曾料到，这是她的最后一次上班——在清扫了三个多小时后，黄先琴被一辆轿车撞到，当场身亡。

　　环卫工，卑微而又伟大的职业，被誉为“马路天使”。然而在刚刚过去的5月份，深圳连续发生4起涉及环卫工的车祸，造成环卫工3死1伤。羊城晚报记者采访调查发现，由于工作场所是车水马龙的马路，环卫工发生车祸的概率大大高于常人。除却这些客观原因，更令人担忧的是，深圳拥有成千上万的环卫工，上岗前的安全培训却几乎没有。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他们，为了不被投诉，为了微薄的收入，用生命为代价，一次次走上机动车道……

　　为扫树叶付出生命

　　5月22日凌晨4时半，深圳大雨倾盆，就在大多市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53岁的环卫工黄先琴上班了，谁也不曾料到，这是她的最后一次上班。

　　事发前几天，黄先琴给老家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在深圳一切都好。最让黄先琴放心不下的是她的智障儿子，她在电话里再三叮嘱家人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从凌晨4时半扫到7时半，黄先琴负责的一段路已经扫干净了。就在此时，黄先琴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南海北环立交桥辅道上还有几片树叶。未假思索，黄先琴快步上前准备清扫，可就在她走近树叶位置时，一辆比亚迪小车沿南海大道飞驰而来。“可能是司机被旁边的绿树挡住了视线，也可能是司机没有意识到前方有人，小车将她(黄先琴)撞出去数米远。”事发时，两名在现场的清洁工目击了整个过程，“120赶到现场，抢救了半个多小时，但是没用了……”

　　黄先琴的突然离世，给她远在农村的家庭带来了灾难性的打击，一家人的生活来源，包括智障儿子的治疗费，都靠着黄先琴每月2400元的工资。为了多得到点赔偿，黄先琴的家人赶到了深圳，找到南山区环卫总站。6月5日上午，羊城晚报记者赶到南山环卫总站试图采访事情进展，但遭到了该总站工作人员的阻拦。

　　黄先琴为了清扫马路上的几片树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令人揪心。她的悲惨命运并非个案，5月份，深圳共发生4起环卫工交通事故。除了黄先琴这起事故，5月4日上午，107国道，一名环卫工冒雨清理垃圾，被一辆货车撞飞身亡；5月7日凌晨，彩田路，一环卫工在上班路上被一辆小车卷入车底当场身亡；5月7日晨，宝安区福围中路一名环卫工被小车从背后撞倒受伤。

　　迫不得已上机动车道

　　5月29日凌晨4时半，华强北退去了喧闹与繁华，只能听到两种声音，一种是偶尔传来的汽车轰鸣声，一种便是环卫工人“刷刷”的扫地声。46岁的姬大姐开始了新一天扫地工作，她必须在上午7时前将人行道上的垃圾打扫干净。在姬大姐看来，清晨这3个小时是她在一天的工作中最好的时候：没有炎热，没有很多车，也没有很多行人，所以她可以尽情地扫，不停地挥动扫帚，一刻也不休息。

　　人行道靠人工打扫，机动车道则由清扫车打点。早上7时左右，一辆马路清扫车缓缓行驶在深南大道华强北路段，强大的吸力很快让马路恢复干净。这时姬大姐赶紧回家吃早饭，吃完早饭后，姬大姐就得从上午8时一直工作到下午1时。这5个小时内，她必须不停地走动和观察，一有垃圾，立即清扫干净。

　　在跟随姬大姐采访过程中，记者观察到，不时有司机从车窗扔出塑料瓶和塑料袋等垃圾。负责该路段清洁工作的姬大姐就不得不守在马路边，等车流量少时快步走上机动车道清扫。但深南大道车流量过大，不一会，姬大姐就被车流包围。

　　“主干道不是由清洁车来扫吗？这么多车不怕危险吗”面对记者的疑惑，姬大姐说，“危险也没办法，清洁车上午就扫一次，其他时间由清洁工负责维护，有垃圾不扫会被投诉，还有领导来检查，不干净要挨骂的”。

　　姬大姐说，算上加班时间，她一天至少要工作12小时，从早上4时到下午1时，再从下午6时到晚上10时，在烈日下工作至少有5个小时。正午的深南大道冒起阵阵热浪，像姬大姐这样的环卫工必须在马路上巡视，一有垃圾就得上前清扫。

　　普遍无岗前安全培训

　　记者看到刘师傅的时候，他正在南海大道清扫路面。两鬓斑白的他已经从事环卫工作超过10个年头。6月的高温天气，让他每月能拿到150块钱的高温补贴，再加上过节费等，他一个月能拿到2500元，前提是30天都不休息。

　　由于工资并不高，很多环卫工人主动要求不购买社保，只购买医保，住房公积金对于他们更是“奢侈品”。记者调查了20多名环卫工发现，深圳市用工企业普遍都没有按规定足额为环卫工人购买社会保险和住房公积金。

　　“身体过关就可以上岗，从来也没接受过培训。”当记者问上岗条件时，环卫工给出的答案几乎是统一的。记者从环卫工人口中得知，如龙吉顺、宏利德、先达威、人人等环卫公司，均未在环卫工上岗前对员工进行安全培训，只要年龄合格，身体健康就可以直接上马路工作。在先达威清洁服务公司刚刚工作一年的环卫工告诉记者：“我去年第一天报名，第二天就被直接叫过来上班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安全培训。领导最多是口头提醒我们注意安全，也没有给我们其他的培训。”

　　记者采访发现，男性环卫工的年龄多在50岁至60岁之间，女性环卫工年龄多在40岁至50岁之间，受教育程度低，大多只上过小学。一些年龄较大的环卫工在马路上清扫时动作缓慢，反应也较迟钝。“我们环卫工是这个城市的最底层，很多人都瞧不起我们的。”这是记者在采访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交警说法

　　环卫公司偷工减料

　　5月份发生的4起环卫工车祸中，其中2起发生在宝安区。近三年来，宝安区每年都至少有一例环卫工被撞死的记录。

　　宝安区交警大队事故处理中队队长罗宏伟处理交通事故案件20多年，他对环卫工车祸的最大感受是，环卫工的安全意识太淡薄。

　　“环卫工人年纪偏大、文化偏低，深圳市的环卫工人90%来自农村，也有很多环卫工不曾进过学校，不识一字。他们在面对都市的汽车洪流时，不管是应急能力还是安全意识方面都较有限。”罗宏伟说，由于环卫工的工作环境恶劣、工资低、缺乏社会认同，环卫公司几乎不可能招到身强力壮的青年人。

　　罗宏伟说，现在环卫工作由城管局转包给了环卫公司，不少环卫公司的管理存在问题，一些环卫公司为了追求利益降低成本，在对环卫工人的防护物品发放上偷工减料，反光服反光作用弱；培训方面，多数环卫公司并没有在环卫工入职前提供专门的培训，清扫现场几乎没有雪糕筒、安全提示牌等物品。

　　罗宏伟认为，社会对整个环卫工的关注度不够，甚至漠视环卫工群体，根据交通法规，在道路上作业的人员应当按照规定穿着反光服饰，过往车辆应当减速避让，但是司机很少会因为前方有环卫工人在清扫马路就自觉减慢车速，还有一些不文明司机向车窗外扔垃圾。

　　专家说法

　　机动车道应机械化清扫

　　环卫工机动车道或快速道上清扫出车祸，责任如何划分？广东君一律师事务所律师管铁流认为，视实际情况，肇事司机承担部分赔偿责任，环卫工是按公司要求上机动车道清扫，所以另一方面责任在于环卫公司。要杜绝此类事故的发生，一方面应改变现有的清洁考核标准，为环卫工减压；另一方面采用机械化操作，严禁人工上快速道清扫。

　　针对环卫工的生存现状，深圳大学法学院教授、深圳大学劳动法和社会保障法研究所所长翟玉娟认为，现有的工伤补偿间接让环卫公司违规操作，为节省成本，依靠人工清扫，忽视岗前安全培训，甚至不将清洁工当人看，因为一旦发生事故有工伤赔偿担着。“一旦发生环卫工被撞身亡，有了工伤赔偿，加上肇事司机的赔偿，环卫公司自身的责任被规避，但事实上，环卫公司应该承担事故的最大责任。”翟玉娟说，环卫工的生存现状应尽快引起相关部门的关注，机动车道、快速车道普及机械化操作，别再让环卫工付出生命的代价。(记者 宋王群 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