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凸显农村应灾短板：缺乏防灾常识 预警失效

　　5月16日，佛冈县水头镇村民在清理家中淤泥 新华社发

　　5月16日，佛冈县消防官兵在水头镇莲瑶村展开救援 新华社 发

　　宋英球今年93岁，他的儿女们没想到父亲会以这种方式离世。

　　5月15日，一场倾盆大雨引发的山洪，洗劫了宋英球所在的清远市佛冈县石角镇诚迳村，行动不便的他被淹死在自己家里。诚迳村因山洪灾害死亡的，还有80多岁的陈有芳、潘好儿两位老人。

　　截至5月19日12时，整个佛冈因灾死亡11人（3人为外地人），加上失踪5人，佛冈失踪死亡16人，为此轮暴雨灾害中全省伤亡情况最严重的地区。

　　记者5月18日在佛冈看到，抢险已经告一段落，水、电、路已陆续抢通，但不时可看到滑坡山体处插着“此处危险，勿近”的警示牌。

　　当地政府已开始组织灾后重建，村民多在家打扫清理山洪遗留的淤泥，恢复家园。但一场暴雨引发的灾害，折射出农村防灾的短板——村民缺乏防灾常识，预警系统失效。

　　措手不及

　　佛冈北部相对南部来说，地势较高，大规模洪灾并不多见。但佛冈此次受灾严重的水头镇、迳头镇、石角镇等，均位于北部山区。“印象中，南部水灾较多，但从来没想过北边也会有这么大的水灾。”水头镇办公室工作人员潘翠丽告诉记者。

　　石角镇诚迳村，位于清远市佛冈县北部山区，人口4000多，分散居住在辖内36个自然村，这些村落多依河流分布在各山脚下。

　　佛冈北部相对南部来说，地势较高，大规模洪灾并不多见。但佛冈此次受灾严重的水头镇、迳头镇、石角镇等，均位于北部山区。“印象中，南部水灾较多，但从来没想过北边也会有这么大的水灾。”水头镇办公室工作人员潘翠丽告诉记者。

　　15日下午5点起，佛冈开始下雨，接着雨势越来越大。“8点多开始，村头小河里的水开始涨起来，家里开始进水。8点半左右水还只有膝盖深，但10分钟不到，水就涨到了胸前。”诚迳村村委会副主任罗石成向记者比画着说。

　　罗石成居住在更古村民小组。前年全村才从地势较低的旧村搬到地势较高的新村，但还是没有逃过此轮暴雨带来的山洪侵袭。村民张健明新房子建好才两年，一场暴雨便令其面目全非。“我们压根就没想到山洪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说从来没有过。”罗石成说，山洪暴发时毫无准备，村里多数是老人，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不得不同时背上一老一小进行转移，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诚迳村水口、石龙、南楼三个村民小组，则没有那么幸运，各有一名老人因灾去世。“我刚把孩子抱到二楼，想回头去把爷爷背上来，但没来得及，水就漫了。”一位家属痛苦地回忆道。

　　“从来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暴雨”成了村民们谈论“5·15灾害”时最常用的一句话。据县气象部门数据，这是佛冈有记录以来最大的暴雨。

　　“傍晚5点开始下雨，到8点左右，镇三防办值班干部告诉我，降雨量已累计达到100毫米。”长期在基层工作的佛冈石角镇党委书记袁卫国说，根据他的经验，超过100毫米，必然会发生洪灾，他便立马要求镇里准备防洪。“但还是没有预计到最后会那么大，到晚上10点降雨量达到280毫米，水就像从天上倒下来的。”

　　晚上8点半左右，袁卫国陆续接到村里发生山洪的汇报。他在布置完防洪工作后，打算驱车经106国道前往受灾最严重的诚迳村，但没想到国道很快也被水淹了。“外面打雷刮大风，我们开车到中途，眼看着一棵树要倒下，急刹车后它扑通倒在前方3米远处。”从15日晚间开始的三天里只睡了6个小时的袁卫国说，“现在回想真是命大。”

　　3名来自江西开车路经石角的过客，遭遇山洪，被冲下桥，不幸遇难。

　　缺乏常识

　　“村民们其实缺乏防灾常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遇到洪灾，门最好打开，这样既方便撤离，也可以减轻洪水对墙壁的冲击。洪水中关上房门后，房屋更容易倒塌。”

　　更古村村民罗子富家，是离村里河涌最近的一户。15日傍晚开始下雨，他和家人吃过晚饭便锁好大门，准备看会儿电视就睡觉。

　　当晚8点开始，从河里溢出的洪水开始慢慢渗入罗子富家，继而沿着墙根不断上涨，10分钟左右，就漫过了窗户。

　　意识到有生命危险之后，罗子富和家人决定转移到邻近的小山上。但为时已晚，由于浸水太深，水压太大，房门已经推不开了。

　　眼看洪水越涨越高，他临危生智，想起用来储存粮食的阁楼有一扇门通往楼下，且门是伸缩式的，在浸水很深的情况下也可打开。

　　阁楼在厨房斜上方，隔着一堵墙。后来，罗子富和父亲拿起家中一把大锤，在阁楼墙壁上砸出一个可以容人通过的大洞，钻过去打开侧门，从而成功脱险。

　　这种危险处境不止发生在罗子富一家。更古村中许多村民抱着“堵住洪水”的想法关上门窗，直到洪水渗入屋内并不断上涨后才发觉这个办法并不奏效，但此时往往已经很难打开大门，唯一的办法是破窗逃生或等待救援。

　　15日晚，因为知道要下雨，张健明与妻子也是早早吃了晚饭，像往常暴雨前一样，锁上了房门。“根据经验，锁上门可以把水挡在外边。”除了房门，张健明家大门还加装了防盗门，也一并锁上了。但后来村里组织转移时，张健明在家里只能干着急，眼看着洪水一点点上涨。“最后是先跑出去的村民拿锤子把防盗门砸开，我们才逃出来。”次日，张健明回到家一看，发现卧室房门下半截受洪水冲击，已经卷翘变形。

　　“村民们其实缺乏防灾常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遇到洪灾，门最好打开，这样既方便撤离，也可以减轻洪水对墙壁的冲击。洪水中关上房门后，房屋更容易倒塌。”袁卫国说。

　　佛冈县水头镇莲瑶村一位老人，在洪水漫过脚背时开始用水瓢将屋内的水舀出屋外。当水越涨越高，老人意识到舀水无用、必须转移去二楼时，却因为洪水涨速太快，还没来得及走到二楼便被洪水吞没，不幸遇难。

　　“这次洪灾，也算是给我们上了一课。”此次因灾死亡3人的诚迳村村委会副主任罗石成告诉记者。

　　预警失效

　　一些村配备了广播和警报器，当灾害发生时，通过广播并拉响警报器提醒村民。“村里原来也多配有铜锣，有铜锣手，对他们也进行过培训，遇到不同情况，按不同形式敲锣。”但这套预警系统的实际效果不尽如人意。

　　官方称，暴雨引发江河水位超警戒线，流经佛冈的北江支流琶江出现百年一遇洪水。一些村一些人员没有得到及时转移。佛冈此次死亡11人，8人为当地村民，所有的死者均是高龄老人，而其中大部分是留守老人。

　　15日12时26分，佛冈气象台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18时56分，发布橙色预警。20时03分，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20时18分，发布雷雨大风蓝色预警。

　　“天气预报说有暴雨，但我们谁都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大，完全超乎意料。”石角镇党委书记袁卫国说，如果气象预报能再提前一点、更准确一点，会极大地有助于防灾。

　　袁卫国向记者介绍，佛冈为一些村配备了广播和警报器，当灾害发生时，村委会会通过广播并拉响警报器提醒村民。“村里原来也多配有铜锣，有铜锣手，对他们也进行过培训，遇到不同情况，按不同形式敲锣。”

　　而实际上，这套预警系统的实际效果不尽如人意。“设施失效。”——袁卫国如此评价。在暴雨天气下，广播和警报器的有效传播效果很差，村民很难听清楚广播和警报信息，而一些村民甚至不知道有这一套预警系统的存在。

　　佛冈水头镇潭洞村新联村小组临近琶江源头，约50户人家分散居住在琶江两岸。“简直是汪洋大海。”村民徐沛玲这样形容15日晚他在山腰上俯瞰全村的景象。

　　15日晚上9点，山洪暴发前，新联村收到村委会要求村民随时留意水位，一有涨势便立刻转移上山的电话。村民自发叫醒邻居，并组织人力观察水位，形势恶化后，所有村民均迅速离开室内，转移到了村里小山头的山腰上。

　　记者问村里有没有配备灾害应急预警设备，徐沛玲说完全没有，都是靠村民和村干部逐户通报。“真的要特别感谢村干部”。

　　“加强预警很有必要。”在石角镇镇长谢振权看来，村民对于广播、警报器、锣鼓这些预警系统没有实战经验，还需加强村民预警意识；那边厢，增强村干部、村民小组和村民之间的即时联系也应是加强预警的题中应有之义。

　　 羊城晚报记者 陈强（本报实习生刘颖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