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公路晒粮已成顽疾 难禁缘于收购粗放

　　又到夏收时节，乱占公路晒粮现象，在各地随处可见。公路晒粮为何屡禁不止，如何有效根治，带着问题，记者展开了调查。

　　● 公路晒粮损失率高达6%

　　● 比起自然晾晒，烘干会损失有效成分

　　● 公路晒粮屡禁不止，根子在于粮食收购标准过于粗放

　　公路晒粮已成顽疾

　　去粮食主产区走走，就知公路晒粮有多严重。

　　记者近日在山东省平度市李园看到，好好的柏油公路，被圈占半边，晒上新麦。过往车辆只得小心翼翼，擦肩缓行。尤为不该的是，为防车辆碾压麦粒，农民搬来石块，围在路上。据平度市公路分局透露，今年麦收期间，该局就制止公路打场晒粮160余处，清理路面麦草6000余平方米。其实不光山东，在其他省份，公路晒粮也让人头疼不已。记者从河南省永城市公路局了解到，仅最近几天，该局就出动巡查车50余台次、人员150余人次，清理公路打场晒粮80处。

　　公路晒粮阻塞交通，威胁行车安全，危害极大。每逢夏收时节，由公路晒粮导致的交通事故，在各地屡见不鲜。此外，粮食污染问题也很突出。“公路沥青富含苯、蒽、萘，属强致癌物质。夏季炎热，路面经太阳炙烤，沥青熔化，致癌物质会渗入粮食。车辆尾气中的铅、二氧化硫等有毒物质，也会污染粮食。”北京某化工公司研究员陈朝晖博士说。

　　不仅如此，农民在公路上晒粮，直接损失也很大。有统计数据显示，由于车辆碾压、车胎粘带、柏油粘连，公路晒粮损失率就高达6%。而在发达国家，粮食产后损失率总共不足3%，发展中国家也才5%。我国粮食勉强自给，公路晒粮损失如此之大，不能不引起重视。

　　正因为公路晒粮问题突出，一到收获季节，各地公路管理部门就绷紧了神经——散发宣传单，增加巡查频次，全天候监管，然而收效甚微。“农民玩捉迷藏游戏。执法人员帮他们收拾清场，这才离开，麦子又摊到公路上。”河北某县一位公路分局局长说。

　　农民为何明知故犯

　　《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31条明文规定：“未经许可，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占用道路从事非交通活动。”既然公路晒粮违法，农民为何明知故犯？其实，农民也有苦衷。

　　“俺们也知道公路晒麦不好，可是不晒在公路上，还能晒在哪儿？不赶紧晒干，放几天就发霉了。”山东省平度市李园街道双庙村农妇刘广荣说。她告诉记者，以前人民公社时期，生产小队有专门晒场。分田到户后，专门晒场没了，小麦只能晒在自家平房顶上。自家房顶面积有限，最多能晒一亩地的麦子，大部分还得搬到公路上晒。今年夏收雨水多，小麦水分高，刘广荣很替乡亲们发愁。

　　另辟场地建晒场行么？也不太现实。“大包干时，地都分给个人了，村集体手上没有地，再从农户手上收地，难度很大。”双庙村干部刘静说。再就是成本问题。村里只要有块空地，都被农民种上菜。晒场只在夏收时用几天，全年其他时间都闲置，农民舍不得。

　　现在各地建了不少烘干塔，新粮不晒了，烘干行么？也不太可行。“俺们每家就这点麦子，人家不收。”刘广荣说。记者向拥有多座烘干塔的中储粮黑龙江肇东直属库求证，库主任曹冰寒说：“一座烘干塔，一次要烘好几百吨。单个农户粮太少，确实没法开机。”农户能否联合起来，集中烘干？问题是，各家粮食品质、含杂不同，烘干中还有损耗，大家混在一起，操作殊为不便。实际上，从节能、保产角度看，粮食最好是自然晒干。比起自然晾晒，烘干会损失有效成分。100斤潮粮，假设需要烘掉11斤水分，烘干过程中，有效成分(干物质)会挥发3.3斤，等于减产3.3%。去年我国粮食总产58957万吨，假如不自然晾晒，全部烘干，以平均挥发掉3.3%估算，将损失粮食约2000万吨，相当于2000万亩良田的年产量。

　　因此，在公路上晒粮，对不少农民而言，可能是“最佳选择”。

　　治根有赖机制保障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公路晒粮屡禁不止，虽有农民种种实际困难，但根子却在于我国粮食收购标准过于粗放，优粮并不优价，以致农民对清洁晾晒并不关心。

　　为整治公路晒粮，各地纷纷出台处罚办法。比如新疆、湖南，今年都发布了新规，明文指出，占用公路打场晒粮，最高可罚5000元。然而，当农民占用公路晒粮行为普遍发生时，这些处罚如何落到实处？

　　其实，不建专用晒场，不用烘干机械，不占公路，仍有办法晒粮。比如在南方农村，有一种竹制晒具，两米见方，底部平展，形似平底锅。晒具仅重四五斤，平时挂在家里墙上，不占多少空间。用时拿到室外，随便找个地方，摆上长凳，架上竹篙，半分钟内，就成了简易晒场。一副晒具，一次可晒粮四五十斤。如今经济发展，农村空地难寻，不妨将晒具架在田里，也就短短几天，并不妨害作物生长。

　　记者向一位农民提出此建议，他表示太麻烦，还是用车拉到公路上省事。马路上晒的粮食，与费力晒出的粮食，价格都一样。反正是拿去卖，至于是否被污染，没想那么多。

　　“目前粮食收购时，主要检测水分、杂质、容重，分等级定价。农药含量、致癌物、重金属等指标，基层粮库没这设备，也不要求检测。”曹冰寒说。

　　如果清洁晾晒出的粮食，与被沥青、尾气污染过的粮食比，价格大受影响，甚至被拒收，农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公路晒粮。

　　《粮食行业“十二五”发展规划纲要》提出，将通过国家和地方的共同努力，配置相应的粮食检验仪器设备、改善基础设施，使地方粮食检验监测机构可对农药残留、重金属、真菌毒素等主要有毒有害成分，作出定性或定量分析。记者细读纲要，未找到有关沥青、尾气污染的内容。

　　记者从有关方面了解到，我国《粮食法》已酝酿多年，对粮食检测会有更细化的规定，但至今仍未能出台。希望有关制度尽快完善，以良好的市场机制，彻底根治公路晒粮顽症。（黄俊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