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映谈留学生不归国:不管拿什么护照都是中国人

　　 李铁映同志简历

　　 李铁映亲自为新著作序 论中国教育的改革发展探索

　　 李铁映论教育:今天仍然要解决好对教师的看法问题

　　 李铁映主张借鉴德国“双元制”发展我国职业技术教育

　　 （本文摘选自《中国教育改革发展探索——李铁映论教育》，李铁映著，人民教育出版社2014年1月版。受权发布，转载请注明出处。）

　　答编者问

　　《坚持“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的出国留学政策》

　　 发展留学生教育，是我们改革开放，中华民族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现代化的一项大举措。这是小平同志的智慧和胆略。如果没有对世界发展的总的看法，对中国未来的看法，怎么敢把中国大门打得这么开，而且义无反顾，绝不走回头路?这是整个对外开放战略的一部分。我当时是非常高兴的，非常拥护和支持留学生教育，虽然那时候我不在国家教委工作。

　　 留学生教育是中国教育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在清代，1911年时最多有留学生200人，1949年以前也就2 000多人，1949年到“文革”的时候有2万多人，现在已经有150万人。在中华民族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地和世界上各个国家发生深刻的文化交流、交往，就是这一次。

　　 在1988年、1989年、1990年时，教育战线出现了出国低龄化热潮，高中生、初中生甚至小学生也出国留学了。很多简报报道了这个情况，尤其北京、上海报道得很多。我说低龄化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是反对，还是制止，到底该怎么办？为这个事，我专门研究了一下世界各国留学生的情况，也研究了我国从清代以来的留学情况。我主张不要提留学低龄化这个问题。不管在哪里上学，上学求知识、学习，这是人的基本权利，任何人都不能剥夺。我们国家的教育资源和条件还比较落后，他要出国学习，应该支持和鼓励。

　　 小平同志高瞻远瞩地看到了这一点。中华民族要振兴，必须有大批的青年人到世界各个国家去采花酿蜜，博采世界花朵之花粉，来酿中华之蜜。不管他是4岁出去还是18岁出去，他总是去求学的，不管他学完后留在那里勤工俭学还是办公司，但他的基本形态是留学，他和当年的劳务出口是不一样的。

　　 怎么处理留学生问题，是一件影响很大的事。我主张的留学生政策是三句话12个字：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

　　 当时，在留学生政策上有几个争论问题：一是怎么对待他们？实际上对待这批人不单纯是教育问题，既是一个国际问题，又是国内政治问题。我主张，只要他们爱国，回来报效祖国，参与建设国家，为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做出贡献，这就应该看作是他们的政治态度、政治声誉和政治立场。

　　 第二个争论问题是，他们是利用贷学金出国的，还款的问题怎么办？我采取的方式是备案、记账，还得起就还，还不起就不还，历史存档就完了。就是他拿了人民的钱、国家的钱出去学习不回来了，占了国家、人民的便宜怎么办？占了就占了吧！对留学生来讲，国家本来就支持这些留学生学习的，他们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那里继续学习，我只讲他们愿意继续学习，我没有讲他们愿意在那儿打工、成家立业不回来，实际上打工也好、创业也好、在那生活也好，对中国人来讲仍然是个继续学习的过程，为什么不支持呢？我们鼓励那么多的华裔、华人回国创业，怎么不支持我们的留学生在那里继续学习呢？所以我们对留学生，不说占便宜不占便宜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就是这些留学生到底爱国不爱国？还是我讲的那句话，在总体上他们是爱国的，爱我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那个时候有的国家培养出来的表演团体，拿着我们的出国路费，出国以后有人不回来了。对这样的人，我说，只要他打声招呼，把账算一下，包括国内他还占着的房子、欠着单位的钱、借了别人的钱都算一下，别的就可以不管了。采取这样政策后，文化部系统就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体育界也是这样，国外有人策划，把我们的优秀运动员留在国外。我在体育代表团出国参加奥运会的时候，在大会上就宣布，出国后谁也不许损害国格和人格。损害了国格，你怎么回来见你的祖国啊?损害了人格，怎么回来见你的父老乡亲?谁愿意在比赛以后留在国外，打个招呼就可以留下来。我把这个看作是他“愿意继续留下来学习”。结果上千人的体育队伍，没有一个人发生出国滞留不归的事情。这是我在1990年前后解决的一个大问题。在1989年、1990年的时候，我把伍绍祖、袁伟民同志找来，谈到了我们很多运动员留在香港，有的人当教练，有的人就留在那了，他们在那里建立体育友好协会等等。我们体育队到国际上去参加国际比赛，都会碰到这些运动员。出现这种现象，一个是境外、国外有需求，另一个是国内的运动员比较多。所以我当时就给国家体委定了这么一条，因为这些运动员是你们培养起来的，你们出去的时候遇上他们，你们要代表国家，也代表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有钱请他们吃顿饭，没钱请他们喝杯茶。人可以天各一方，情不可以割断。不管他拿什么护照，他也是你的学生，祖国也是他的母亲。所以当时我就决定，乒乓球队、足球以及其他的运动队，比赛完了你就可以到世界各地去打，然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比赛代表国家、代表地方，不比赛就出去，足球、乒乓球、体操队很多就采用了这种方式。运动员到世界各国去，这有什么关系啊?他反正是中国人，不管拿什么护照，他都是中国人。当时，对这些问题都当作政治问题处理，我这样做不是那么容易的，有很多人有各种议论。

　　 从1989年开始，我利用外交工作会议召开时机，和驻八个国家的大使谈留学生问题谈了四次，讲留学政策，讲大使馆和留学生的关系。留学生服务机构也是我建立的。我请大使馆教育参赞直接向国内推荐国外的留学生回来，然后通过服务机构和国内联系。在1989年的时候，有的使馆教育处和留学生的关系不是很好。那时候卡特来了中国，尼克松也来了，来了以后跟我谈，谈什么呢？1989年嘛！他们攻击我们中国政府对留学生怎么不好，等等。我跟他们讲了那么几句话：

　　 第一句话，中国是中国留学生的祖国，是他们的母亲，他们是中国的孩子，任何时候我们都是爱护他们、信任他们的。

　　 第二句话，作为教委主任，他们是我们的学生，我们有责任来帮助他们、教育他们。他们在国外受到宣传媒体的一些影响，不了解国内的情况，不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有这样那样的看法，说了这样那样的话是正常的。他们是我们的学生，我们信任他们、爱护他们。

　　 第三句话，你们美国人这么热爱、关心我们的学生，我很高兴。我们现在的教育还比较落后，有许多青年人要到国外去学习，希望美国提供更多的资助，放宽一些政策。比如说我们的留学生可不可以勤工俭学，可不可以在美国社会打工，美国的社会和教育界多给一些助学金，美国的使馆放宽我们到美国去留学的签证。我还说，美国使馆办签证的人太少，你们应该增加使馆的编制，来加快办理签证。

　　 就这三句话：一句是祖国是留学生的母亲；另一句是我们是留学生的老师，他们是我们的学生；再一句是我们支持留学，希望你们放宽政策。我曾经问他，你们让多少中国人去学习？我们每年高中毕业生500多万人，我们大学招不了那么多人，我说你们是不是给100万名额？他说他收不了这么多。

　　 我坚持按照上述几句话的精神来改善我们的留学生教育工作。我对驻外大使们强调，教育处对留学生的工作，就是要处处体现的是祖国母亲和老师的责任，无微不至地关心、爱护和帮助他们。我到日本去的时候，我到学生寮里面去，我自己突然去的，他们也不知道，在留学生寮里和他们聊天。有一个言行最激烈的、上街游行喊口号反对中国政府的女学生，她非常情绪化，我专门把她请过来和我聊天，她坐在我对面，我就把她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是我们的学生。这种态度，我始终坚持到今天。

　　 所以，对留学生的政策是三句话12个字：“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来去自由是人的权利。有的人来回出国，科学就是这样发展的，文化就是这样创造的。这12个字充分反映了上面所说的我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