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

　　说到幽默，有一个经典描写经米兰•昆得拉《被背叛的遗嘱》的转述，让人充分领教抵死幽默。

　　拉伯雷《巨人传》有一个场面：巨人庞大固埃的船在海上遇到了一艘载有羊贩子的船；其中一个商人看到巨人的朋友巴努什裤子没有前开裆，眼镜系在帽子上，便自以为可以卖弄一下自己，把巴努什当作戴绿帽子的人对待。

　　巴努什并非省油的灯，随即报复：他向商人买了一只羊，并将羊扔进海里；其他的羊习惯了跟随头羊，也都跟着跳进水里。羊贩子们着了慌，又是拽羊皮，又是拉羊角，结果自己也被拖进水里。巴努什手握一枝船桨，不是要搭救这些人，而是要阻止他们爬上船；他用动人的口才劝告他们，给他们指明这个世道的苦难，另一种生活的好处和幸福，并声明死者比生者要幸福。而且他祝愿他们，如果继续活在人类当中并不使他们不高兴的话，他们就会碰上几条鲨鱼……

　　在昆德拉看来，幽默是唯一能突袭专制包围的武器。昆德拉曾引用过一句希伯莱人的谚语：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但人类很容易犯自大的毛病，认识不到人类思维的非至上性，认为手中握有人类历史的钥匙，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根本听不到上帝的笑声。上帝的笑声只有那些懂幽默的人才能听到。

　　如此想来，何谓幽默？幽默不是嘲讽，甚至不是尖刻，而是一种特殊的笑，它使“所有被它接触到的变为模棱两可”，而小说正是这种“幽默的艺术”。因为真正的小说“叫人试图理解与自己的真理有所不同的真理”，它并不判断，它只是理解，它是“道德判断被延期的领地”。这并不是小说的不道德，而恰恰是小说的道德。

　　昆德拉还说，有一天拉伯雷忽然听到了上帝的笑声，“于是欧洲第一部小说就诞生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福音，因为《巨人传》的诞生，我们所有的人才有机会看到巴努什一边任由羊贩子淹死，一边赞颂来世生活得开心的场面。

　　(摘编自香港《大公报》 文/麦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