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英设计师杜旸：很幸运自己能够坚持下来

　　中新网7月15日电 据英国《华闻周刊》报道，曾有英国本地媒体这样写杜旸：她是亚洲的薇薇恩·韦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杜旸却说：“对不起，我不是亚洲的薇薇恩，我是中国的杜旸。”坐在杜旸位于伦敦西边的公寓里，四周被各种丰富的色彩包围着，有杜旸自己设计的衣服、有从商店里买回来的动物抱枕、有旅行时带回家的可爱模型、有用剩下的各式毛线球……我问杜旸：“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说吗？”杜旸回答我：“11年在伦敦奋斗的日子，感谢这座城市选择了我。”

　　每一次见到杜旸，她都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廓型简单，但色彩丰富，图案夸张、童趣、超现实。穿着杜旸设计的衣服会很容易成为一个话题，也轻易能勾起大家心中的童真。

　　因为这期的采访，我第一次走进了杜旸的家，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杜旸设计的服装总是充满了最灿烂的色彩和最纯真、最童趣的图案，屋内堆满了各式独立杂志和CD，还有很多的动物抱枕和小模型，卧室的墙上挂着一副小丑油画，翠绿色的小丑服和鲜红色的大鼻子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会莞尔一笑，杜旸说那是她去布拉格旅行时敲响一间已经关门的小店，向店主人买下来的。床头上除了卡通枕头，还摆上了一排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偶，地上放着一张杜旸从厄瓜多尔搬回来的小木凳，凳面是一幅有山、有树、有羊、有牛的卡通画，我已经很长时间未曾见过如此鲜艳的色彩，印象中或许只有在儿时，透过纯真的眼睛才能看到这样不被染上一点尘埃的干净的色彩。不仅如此，墙柜里、桌椅上……杜旸的家里全是各种旅游纪念品和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旧玩具，我仿佛被红橙黄绿青蓝紫紧紧包围，这里就像是一个儿童游乐场，一座童话乐园，而杜旸，是这里的主人。

　　旅行是杜旸永恒的主题，在旅行过程中发生的事、看到的景象都会被杜旸拍下来或者写成日记，“我的旅行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到处走走看看，只是我从来不计划旅行，只要时间合适、口袋里有钱，我就背上背包说走就走。”杜旸坐在客厅改成的工作室靠窗的地方，阳光透过拱形窗户洒在桌面上和她的身上，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大儿童”来形容今天的杜旸。杜旸去过很多国家和城市，她说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旅行是还在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读本科去印度旅行时，杜旸坐在印度母亲河恒河的小船上，看到了她这一辈子永远难以忘怀的一幕——河的一边正在进行露天火化，另一边人们正在给刚出生的婴儿洗礼，杜旸说：“生与死发生在同一个平面，这让我仿佛感受到生命的一个旅程，从生到死不过短短几分钟，在母亲河里轮回。”旅行回来后，杜旸创作了她的硕士毕业作品“Falling In Love Is A Risk(危险！坠入爱河)”，因为这季作品，杜旸也开始在英国的时装舞台上崭露头角。

　　“这一刻我决定以后从事服装行业，并把它作为毕生的职业。”

　　在远赴英国留学前，杜旸就读于清华大学服装设计系，因为学校的交流计划，杜旸第一次出了国，到巴黎在罗浮宫展示自己的作品，“到巴黎参展前，我只知道自己喜欢画画，所谓设计就只是画个插图而已，我并不清楚毕业后自己能否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这一次的旅行让杜旸意识到在欧洲“我想要做的东西”是存在的。于是，在大学毕业前的论文答辩上，杜旸告诉教授：“这一刻我决定以后从事服装行业，并把它作为毕生的职业。”教授当场激动不已，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学生那里看到对服装这种简单却炙热的激情了。

　　虽然杜旸很喜欢巴黎像优雅女人一样的美，但在杜旸的眼中，巴黎的美是在传承以前的美学文化，伦敦却像一个坏小子，有创新，有活力。杜旸认为自己的个性里有和这座城市相似的地方。所以，她选择了英国最大的艺术与设计学院，位于伦敦的“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时装设计印花方向的学士课程。而选择这所学校的直接原因是由于天才设计师John Galliano(约翰·加利亚诺)，杜旸希望到他曾经就读的学校学习。为了追随大师的脚步，杜旸在学习期间还到John Galliano的工作室实习，在这个过程中，杜旸开始有了“我要继续读MA(硕士)”的想法。实习结束后，杜旸进入了圣马丁继续攻读女装设计硕士课程。

　　“大多数人只看到时装设计师光鲜亮丽的一面。”

　　杜旸形容她在英国的求学之路“好像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连起来了。”一切看似顺理成章、一帆风顺。但杜旸却说：“大多数人只看到时装设计师光鲜亮丽的一面。”

　　从2001年到英国读本科开始，杜旸就处于一边读书一边实习的状态。还没有正式入学，杜旸就已带着自己的简历和作品去Vivienne Westwood面试实习生，除此以外，她还在Giles Deacon和John Galliano等大牌设计师工作室都有实习的经历。杜旸很努力，希望能够证明自己也可以做到。

　　“求学的欲望很高。”杜旸说她终于来到了一座有很多自己崇拜的设计师的城市，以前这些人都是书本上的人物，但是现在却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杜旸带着满腔地热情去学习去工作。那时的她每天早上8点就要赶到VW工作室上班，中午回到学校上课，下午课程结束后又急急忙忙地坐上地铁重新回到VW工作室。一天辛苦奔波在杜旸看来不算什么。“在那个地方，并不全部都跟设计有关系，什么都要做，很多时候仅仅只是端茶送水，或者清理一些样衣，有的衣服被穿过，真的很脏。”工作室里的工作台很高，跟英国人相比个子小小的杜旸有时必须要努力趴在工作台上工作，回到家撩起裤脚才发现腿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碰就疼，“在那样的环境中，只要你留心，你肯付出，那你得到的就会越多。”积极、乐观的性格是陪伴杜旸一生的财富。

　　“大家都站在那儿等，那种感觉就是希望被认可，希望有人可以来帮你一下。”

　　抛开华丽光环背后的艰辛付出，杜旸可以说是设计圈里的幸运儿，每年新兴设计师层出不穷，但杜旸却在一毕业就很幸运地被选入“international talent support (国际才能支援)”计划，获得伦敦强势时装公关人Mandi Lennard(曼迪·列娜德)的赏识，被著名潮流时尚杂志《Dazed & Confused》选为2008年“Young Fashion Talent Designer(青年才能设计师)”之一。2009年，杜旸成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时装品牌“Yang Du”。

　　中国香港年轻女富豪，影视大亨潘迪生之女潘楚颖是杜旸的第一位客人，当时她要在香港开一个pop-up store(游击概念店)，“潘楚颖打了一个电话问我，想买我的衣服。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很大的鼓励。”从这一次，杜旸开始真真正正地意识到她设计的衣服是可以卖的，会有人喜欢有人想穿，同时也让杜旸有了基础会想要做下一季。

　　除此以外，杜旸很忙碌，忙于参加各种比赛、展览活动，“一年的时间就好像东奔西跑。”可是状况依旧很艰难，虽然有很多媒体关注，有Lady Gaga、郑秀文……穿上杜旸设计的衣服，但是没有人愿意花钱来买。“首先毕业了不可能再跟家里要钱，然后妈妈也时刻提醒我：‘该回来了，该回来结婚了。’再不成功，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在伦敦没有路可以走了。”此时的杜旸开始意识到必须要给自己界定一个角色，真正能帮助她在伦敦时装圈站稳脚跟，因此到第三季时，她去申请伦敦时装周的“新锐设计师赞助计划”(New Generation，简称Newgen)。

　　“当时去Somerset House(萨默塞特宫)申请交衣服时，你会看到成千的设计师站在那儿，好多人你认识，好多人你不认识，伦敦每年都制造出那么多的时装设计师，大家都站在那儿等，半小时、一个小时在那里等，那种感觉就是希望被认可，希望有人可以来帮你一下。”杜旸说她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能够拿到奖金，这次获奖改变了杜旸的事业轨道，也改变了杜旸的一生。

　　“你很幸运，你是Newgen赞助的第一位中国设计师，我们也会支持你！”

　　我还清楚记得在伦敦时装周上的Newgen展场第一次见到杜旸的场景，她静静地坐在自己作品旁边，穿着自己设计的羊毛连身裙，一头乌黑的长发，不施粉黛，有人从她的展区前匆匆走过，有人热情地上前跟她打招呼，她一直微笑着，有点羞涩。就是在这里，香港上市时装集团Joyce Boutique的代表走过杜旸的展区后特地又折回找到杜旸说：“你很幸运，你是Newgen赞助的第一位中国设计师，我们也会支持你！”

　　再次见到杜旸，依旧是在伦敦时装周上，越来越多的华人设计师在国际时装圈崭露头角，跟杜旸谈及是否有打算在下一季将作品搬到T型台上这个问题时，杜旸的回答显现出了新一代年轻的中国设计师，在经历了比上一辈更多国际时装产业链的熏陶和不断磨练后的日益淡定与成熟，她说：“每个设计师都希望可以将自己的服装搬到时装周上走秀，但我的商业运作才刚刚成熟起来，对于我来说，能够有稳定的销售收入是很重要的，一下投入过多的资金来走一场秀的话，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事情。”

　　“我很幸运自己能够坚持下来。”

　　在采访的最后，杜旸跟我说：“很幸运自己能够坚持下来，好多跟我同步开始的一些设计师和他们的品牌，都改行了或者消失不见了。”

　　在这11年间，杜旸说她无数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季的作品了。”时装圈是一个残酷的战场，每年，无数人带着对时装的梦想蜂拥而至，可是与此同时，又有多少设计师默默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以外。“这个行业不仅仅只是设计，more than that. (比设计要求得更多。)”源源不断的创意、足够的经济支持、消费者的接受程度、一定的知名度……一环扣一环，每条要求都缺一不可，这是成为一名时装设计师必须要背负起的，而不仅仅只是做衣服。

　　当头两季作品叫好不叫座，当妈妈催着杜旸回家结婚，当灵感枯竭感到彷徨……，杜旸也会跟自己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季的作品了。”“以前，很多人会跟我说：‘你一定要挺过去。’”杜旸说那时的她只会撅撅嘴，心里想的是：“去，你根本就不关心，你才会说这种话。”后来这句话却成为杜旸对其他年轻人说的话，成为时装设计师并不是平时大家在T台上看到的表面上很风光的一件事情，实际上是对身体和意志的一种考验和信念，只有坚持才能走下去。

　　今天，杜旸依然还在这里。

　　她说她经常会在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为什么？我现在要做这些？”答案只有杜旸自己知道，但我想“她不可能放下伦敦这座城市”或许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因为伦敦早已成为杜旸生命中的一部分，“以前说是伦敦选择了我，更多于我选择了伦敦。是因为好多事情都是巧合发生了，我觉得如果我不去接受这种巧合，可能以后会后悔，但是也正因为接受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其它的东西，或者生命中其它值得珍惜的东西。”

　　接下来，除了发展“Yang Du”的副线，杜旸还想更多回国去看看，明年可能会接受清华大学客座讲师的工作。我想在伦敦时装圈站稳了脚跟后，杜旸应该是开始准备去寻找她曾经错过的那些生命中值得珍惜的东西了。(夏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