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黑土地还账”——嫩江边上的造林故事

　　在与大自然的相处中，人们很容易因自己的无知和短视付出惨痛代价，却又在毁灭的威胁面前迈出坚韧的步伐——这是发生在黑土地上的真实故事。

　　由于饥饿，1928年，一个叫程海的农村汉子带着家人走上逃荒之路。他们来到嫩江流域一个叫阿木塔泡子的湖边——黑龙江省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吉吐莫镇境内，在森林、草原、湖水的拥抱下扎根，程地房子屯因此得名。

　　良马、草场、儿孙满堂，围猎、捕鱼、砍树垦荒。程海的孙子程景芳回忆起儿时的光景，仍充满眷恋：“那草原望不到边，野花数不清，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儿。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就点着灶火叫我去捉鱼，现炖都来得及。那时候哟，真是个鱼米之乡。”

　　风调雨顺的黑土地给人们滋润庇护，自己却陷入了痛苦的呻吟。上千棵树被砍掉，大片草原被开垦，滚滚黄沙让程地房子屯陷入毁灭的边缘。

　　2001年，沙丘接近房顶，“牛上墙、马上房”，牲畜踏着沙到房顶找草吃。2002年，程地房子屯不得不整体搬迁，成为黑龙江第一个被沙抹掉的村子。

　　然而，这只是黑龙江西部松嫩平原“大风口”被豁开的一个缩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齐齐哈尔的春天总会在漫天黄沙中到来，环卫工“垃圾和沙一起扫”成为多年来这里独特的景象。种树人甄殿举的妻子就曾是其中的一员。

　　“我妻子扫了一辈子沙，跟我吃了不少苦，没享着福就病逝了。做了几年生意，日子好起来，就想还我妻子的心愿，把这沙治了。”甄殿举说。

　　2004年，在嫩江齐齐哈尔段的江心沙岛，一个老的国营畜牧场进行改制，甄殿举出人意料地出资接下沙岛，决定在岛上种树。消息一传出，“甄傻子”的外号就在当地传开了。人们怀疑，齐齐哈尔市区最大的风沙源还有挽救的可能吗？

　　沙漠变绿洲谈何容易。甄殿举说，头天种的树，转天再一看，都刮没影了。只能把坑挖深，再种。有时，这边种着树，那边风就刮起来了，沙丘流窜，刚种的树又没了。

　　凭着一股倔劲儿，甄殿举的树硬是种成了！杨树、柳树、樟子松……10个年头，秋天落叶回到沙里，形成黑色腐土，第二年春天又长出小草，树粗壮了，沙固住了。

　　如今，作为新中农牧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的甄殿举喜欢带人走进江心岛。这里绿树成荫，蛙叫鸟鸣，潺潺溪水流过脚边，有机水稻大面积试种，一个全新的生态农业示范园和旅游基地即将与公众见面。

　　风小了，沙没了，大风口被树堵上了。“给黑土地还账”，成为人们艰难地向自然求得原谅的行动指南。

　　这些年，程地房子屯的老住户连成宝始终不愿离开。他不信，树种不回来。

　　“种树时，每个人都要戴个头巾，不然根本睁不开眼睛。到了中午，打开饭盒，里面全是沙子。沙饭、沙水，嚼都不嚼，就咽进了肚里。”连成宝说，种树遭的罪“简直没法形容”。“但不治，人搬到哪儿沙子就跟到哪儿，后辈还是遭罪。”

　　十多年过去，程地房子屯的四周又见绿树。树下，是成片的草甸子。清风拂面，已不见黄沙。野鸡、野兔回来了，春天还有扎龙湿地的丹顶鹤来歇脚。饿了就在泡子边抓鱼吃，还有野鸭、大雁……数都数不清。

　　甄殿举、连成宝，许多种树人都说，他们不是英雄，只是守护家园的普通一兵。他们已经与自己亲手种下的千万棵树木一起，成为黑土地的“绿色卫士”。　(记者惠小勇、刘景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