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

　　小火炉呈桔红色，上大下小，形同圆柱上搁着一只碗。上面张着三个爪，像绽开的荷花瓣，下面敞开一个火门，仅巴掌那么大。它就是我家过去常用的红泥小火炉。

　　农村土地实行责任制之前，我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小火炉烧的是小木柴。母亲将小木柴和枯黄的松针一起抓进炉里，然后，点燃松针。松针咝咝作响，小木柴渐渐燃烧起来。屋里腾起阵阵浓烟，把母亲的眼睛薰得直流泪。

　　小火炉常煮的是萝卜白菜。母亲先将萝卜放在锅里小炒一会，掺上适量的水煮沸之后，盛进陶罐，放在火炉上煨煮。红红的柴火燃烧，陶罐咕哝咕哝地沸腾，翻出一个个水泡，如同春雨落塘溅起的水花。火炉上面蒸起一道道白色水气，如山雾缭绕。水气带着萝卜的香味，弥漫满屋子。

　　农村土地实行责任制之后，我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小火炉烧的是柴炭。母亲挑选合适柴炭放进炉里，随之放进准备好的火星。母亲把嘴巴撮成圆洞，双手捧着炉子，呼呼地吹起来。燃烧的炉火，如破云的红日；燃起的火苗，如舔手的猫舌。

　　小火炉煨煮的多是鱼肉。火炉上的陶罐如观音坐于莲花上，咕哝咕哝地煨煮着肉和萝卜。母亲将鱼糕、绿豆丸子、菠菜等摆在桌子上。一家人围坐小火炉，边吃边往陶罐里添菜。陶罐里的菜成了大杂烩。霞红的萝卜、橙黄的丸子、雪白的鱼糕、青青的菠菜，组成一幅五彩缤纷的画面，酿出一罐五味调和的汤水。父亲边吃边饮着酒，被酒烧红的脸膛，如炉火一样红。妹妹的笑语与陶罐里煮沸的声音一齐飞扬。母亲边吃边给炉中加炭，炉火把母亲的笑脸映成一朵黄菊花。

　　如今，父母双亲早已离我们而去。我家日子越来越好，家里有电磁炉、煤气灶，煨煮的东西更丰富。那红泥小火炉自然早已不存在了。但红泥小火炉过去燃烧的冬日，让我永远忘不了。(江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