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看台湾政制缺失：民进党非“忠实反对党”

　　2014年11月29日台湾“九合一”选举结果，尽管票面上是民进党大赢而国民党惨败，但若从政治学的眼光来审视，则第一最大输家，当是台湾的“民主制度”；第二暗藏的大输家，则是台湾大众的福祉(包括40岁以下的一代，虽然其可能还懵懂不知个中底细)。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或标新立异，而是有其内涵及深奥道理。必须要从政治学角度来观察，才能洞悉其中微妙道理。

　　政治学是一门浩瀚的学科。但从政治学有关民主政治开宗明义第一课来说，一个健康民主制度的第一要件，是需要有“忠实”的反对党存在。另外，对于执政党而言，政党政治的游戏规则，归根结底是“多数决”。可是国民党自2008年执政期间以来，不懂得此点，这也是国民党惨败的原因之一。

　　民进党并非“忠实反对党”

　　所谓“忠实的反对党”的“忠实”是指忠于社会福祉，而非照顾一己之私的政党利益而以牺牲社会福祉来拖垮执政党达到夺权之目的。民进党虽然是台湾的第一大反对党，但诸如在反对ECFA以及反对服贸协议的问题上，没有一处不是以不惜用拖垮台湾经济来祸害国民党的执政表现。结果造成台湾由亚洲“四小龙”之首沦为“四小龙”之末。因此，民进党没有资格成为“忠实”的反对党。早在民进党极力支持“太阳花学运”反服贸运动时，明眼人已经看出民进党在幕前幕后操作的用意，乃在借此拖垮国民党的阳谋。因为台湾经济70%已是服务行业，而台湾境内已经饱和。如果与大陆服贸协议签成生效，则台湾经济可以增长37.8%。所以绿营要搞垮该服贸协议的最终目的，乃在要借此拖垮执政党。这次“九合一”选举国民党的惨输，可以说是不幸的预言兑现了。因此，充其量我们只能说这是一个“不忠实”于人民福祉的反对党诡计得逞，而不能说是它的胜利，更不能说是台湾“民主制度”的胜利。因为这个制度里出现了一个堪称“内贼”的势力，处处要以不惜损伤人民福祉利益来作为党争的手段。这是台湾“民主政治”的失败与悲哀。

　　国民党不懂“多数决”原理

　　除了上述台湾“民主制度”有一个“不忠实”的反对党以外，另外还有执政的国民党领导阶层本身的问题。主要是未能理解民主制的“多数决”道理，已如上述。表现在两方面。第一，执政党的主席要做“全民总统”，甚至为了对全民表示公正，不惜牺牲自己党人以及支持者(甚至所谓“铁票”)的利益。譬如由于“不忠实的”反对党的挑剔，遽尔决定取消军公教人员退休金的所谓“18趴”优惠存款利率(而挑此事最力的，竟是反对党曾经做过“行政院副院长”的蔡英文，尽管她自己也享受了同样“18趴”的待遇)。执政党这种沽名钓誉的举动，不但并没有得到绿营与中间分子的支持，反为得罪了国民党历来军公教的铁票。这本是反对党的离间计。居然，国民党高阶层如此“合作”地甘愿中计。第二，国民党未能掌握住“多数决”真谛的另一方面表现在“立法院”的操作。虽然在“立院”国民党占绝大多数，但是，在程序上甚至在实质问题表决上却处处将就反对党的优先选择，造成国民党自己“委员”大为不满。所以，有人说在“立法院”最大的反对党是国民党，可说是不幸言中，也是最大的讽刺。当然，马、王个人纠葛有以致之，也是人人皆知的。可是，在一个健康的民主制度中，执政党在“立法院”的舵手为了对抗本党党魁,居然吃里扒外地以反对党的意志为优先，实在少见。这也表现了台湾政治文化之可悲。

　　尽管国民党是以多数党执政，但执政党的马英九却一心一意要做“全民总统”、甚至付出牺牲多数党以及其支持者利益于不顾的代价。譬如2008其上任时，在其管辖的三大最重要领域“外交”、“国防”与两岸关系中，却挑选了一个党外人士委以陆委会之重任。对于陈水扁任内蓄意将纪念蒋介石的“大中至正”纪念馆废除；并将纪念他的台北“介寿路”更改其名等等侮辱蒋的举措，一般蓝营的支持者咸皆渴望马英九能对之加以匡正。但由于马要做“全民总统”，所以推诿需全民表决方能作此拨乱反正之举。因此，难免有人多舌质问既然陈水扁执政时以“多数决”办法做出的种种“去中国化”以及诸多“去蒋化”举动，为何马英九不能以“多数决”的办法加以纠正回来？

　　当然，马英九为人宽厚。所以为了回应非蓝营人士诟病，特意将原在台北中山南路宏伟壮观的国民党中央党部财产抛售；并将“中央日报”关闭。但这些自毁长城之举动，在绝对没有赢得绿营或中间分子赞赏情况下，却对自己蓝营成员包括中常委起到了无限离间之作用。何况没有了“中央日报”，国民党更少了一个为自己说话辩护的喉舌。须知在开放的社会里，一般媒体多半是站在批判执政党而附和反对党的立场。没有自己的发言权，是绝对吃亏的。似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决定，不胜枚举。因此，在这次竞选拜票期间，尽管马英九亲自出马为国民党候选人声嘶力竭地努力站台，却未能起得应有之效应。论其究竟，盖并非一日之寒。故有人下评语曰：好人并不一定是好政客。

　　国民党此次选举中失去的票源，相当大的部分乃在40岁以下的年轻选民。当然，他们不一定都投给绿营，譬如台北市长选举，自行参选而非民进党籍的柯文哲，得票数居然比国民党候选人连胜文多20万张票。恐怕这些多半是来自包括这些年轻选民在内票源的流失，有统计称台北的年轻人63%投给了柯文哲。但如果我们追问这些年轻人的选票为何没有投给国民党，可能的答案应该回到李登辉至陈水扁执政20年所刻意执行的“去中国化”以及“去蒋化”运动有关，这些运动造成了一代对中华民族毫无概念的台湾青年。而那时的中、小学生，正好是现在的“太阳花学运”一代；也是这次“九合一”选举中的所谓年轻选票之所在。

　　台湾媒体对国民党惨输的原因，一部分归罪于民众因台湾经济微缩而针对国民党形成的“民怨”。如果此点属实，那么则必须追问台湾经济近年来微缩的主要原因何在：究竟是由于国民党失策、还是由于民进党蓄意颠覆所致？这点，本文在以上的讨论已有交代。那是由于民进党不惜以牺牲台湾人民的福祉(包括经济利益)来拖垮国民党以达到夺权的一己之私的操纵，而一般媒体也习惯地附和民进党所言所为。所以，对台湾经济近年来不景气，仅责备国民党而不怪罪反对党破坏的阳谋，是不公平的。其实，国民党也只是被台湾“民主制度”中“内贼”伤害的一部分而已；更大的一部分，是台湾的老百姓，他们做了陪葬而不自知。因此，在此次选举结果中，台湾人民，并非像某些媒体所说是胜利者，而是同样被台湾的“内贼”出卖了的牺牲品。

　　结语

　　综上所述，就知道一般民意与媒体认为国民党应该进行的“改革”究竟当走哪个方向。一言以蔽之，应该彻底知道政党政治的“多数决”是什么意思与如何执行。当然，“多数决”并非多数人独裁，因“多数决”的同时，也是表示多数党对其决策与作为须负全责的事实。因此，所以执政党的行政单位不可以有非执政党人参与其中，即其一例。要不然，就成了要与别党分担责任的逃避责任之举。另外，国民党应该加强其对外自辩的话语权。譬如台湾人民被“内贼”因其一己之私而被出卖了的铁的事实，而在媒体不力的情况下，应该有自己的强势宣传机构来彻底主持公开传述与辩论。更要高分贝地教育台湾大众，须加倍提防民主制度中有如上所述的“内贼”。这样才能是成熟的民主制度的开始。另外一点，是要如何将李扁20年的“去中国化”与“去蒋化”恶绩加以拨乱反正，也是当务之急。

　　本文以政治学理论的眼光提出一点建议，即是台湾的“民主政治”体制中，“立法院”仅是单一的立法机构(uni-cameral)。没有上下院之分的设置。虽然世界上不乏单一立法机构的政体，但在非联邦制的政体中，如果由于社会阶级或族裔情况复杂，也常设有上下两院的立法机构。由于两院之间的平衡，相形达到社会阶级或族裔间的平衡，譬如英国就是一例。当然，台湾与英国情况差异甚远。但台湾有李登辉、陈水扁、甚至蔡英文在明暗政治语言中所挑起的省籍分歧的问题，再加上“原住民”的高山族，鼎足三分。所以，如设立一个代表这些政治上独特族裔的一个“上院”(或可称之为“参院”以别于另外的“众院”)，也是顺理成章的。目前朱立伦倡言要“修宪”，本文认为不妨将此点考虑进去。另外，有鉴于马、王之争，如果台湾“立法院”有上、下“两院”，则在可起平衡作用以外，还可以使“立法院”不致因为“一院”发生政争而导致全部“立法”工作停顿。

　　台湾的“民主政治”为何有一个“不忠实”的反对党民进党，说穿了与美国的私心有关。美国虽然不支持“台独”，但“以台制华”政策依然作祟。这个政策的下一半，就是要以“民(进党)制国(民党)”。因此，马英九的手无形中被绑住了。不但不敢在“三通”之后与大陆进入政治对话与谈判，甚至对“太阳花学运”一类的闹剧，明明知道它有害台湾社会与经济的福祉，却不敢采取霹雳手段应付制止。因此酿成极不利于台湾经济繁荣与社会稳定的恶果，更给马所领导的国民党带来执政满意度民调的惨跌。并取终导致国民党“九合一”选举的惨败。这不仅是台湾“民主制度”的悲哀，而且是台湾的悲哀。(作者：熊玠，美国纽约大学终身教授原文刊登于《台海研究》季刊，201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