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王国遇灭顶之灾冷雨浇灭怒火人们载歌载舞

2014年07月10日 10:15　来源：成都商报　

　　“难过当然难过，这样的耻辱已经超过1950年的马拉卡纳打击。但又能怎样呢？明天一觉醒来，生活还得继续。”———巴西球迷

　　足球王国如何面对这场灭顶之灾

　　1比7，巴西队在本土的一场大溃败，成了昨日最热的话题，无论是不是球迷，打开网站都会看到哭泣的巴西球迷，为他们感到伤心，有人甚至说这简直就是巴西的国难。这桩“惨案”给巴西球迷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当地是否发生了大规模的骚乱？这场失利是否会成为巴西人的噩梦？成都商报记者在巴西里约、圣保罗、贝洛奥里藏特米内罗球场三地走访，发现当大家为巴西人扼腕之时，乐观的巴西人已经接受了这个苦果。

　　成都商报、足球报特派记者李晶姜山陆逸摄影记者鲍泰良发自贝洛奥里藏特、圣保罗、里约热内卢

　　里约

　　冷雨浇灭怒火人们载歌载舞

　　当地时间7月8日的里约，中午还是阳光灿烂，但在巴西队与德国队的半决赛开始前四个小时，老天突然变脸，一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继而下起了大雨，仿佛就是几个小时后那场“世纪惨案”的预兆。1比7的惨案之后，BBC、环球电视台都报道称，在里约科帕卡巴纳海滩发生了因抢劫而引起的骚乱，西班牙媒体《expan-sion》甚至表示当时出现了枪战场面，但就成都商报记者现场目击到的情况看，更多的巴西球迷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这场世纪性的灾难，至少在我们眼皮下，巴西人没有哭也没有闹，他们调侃着、自嘲着、苦笑着，甚至是在雨中载歌载舞，简单乐观的巴西人用属于他们的方式承受着这一切，在我们看来，这反而是本届世界杯上最悲情的场面———谁知道他们内心深处伤得有多深。

　　赛前

　　暴雨之后，

　　人潮涌向球迷中心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聚集在里约科帕卡巴纳海滩球迷中心等待看球的人群措手不及，很多人涌进大西洋大道两侧的露天酒吧、餐馆避雨，顺便看看电视上的报道。“SPORT TV”循环播放着比赛地贝洛奥里藏特赛场周围的情况，荷枪实弹的警察和安保人员严阵以待，但电视机前的巴西球迷还是显得较为轻松，正如“SPORT TV”播放的一个调查问卷，竟然有超过81%的受访者认为巴西队会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在明知本国国家队前后场两大核心缺阵的情况下依然有这样的支持率，不得不说，巴西人实在是太乐观了。

　　比赛开始前，雨势渐渐小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球迷中心入口涌去。科帕卡巴纳的球迷中心划定的区域只能满足一万多人集体看球，但目测当天有数万人聚集在这里，入口处的安保人员声嘶力竭地劝说球迷们到科帕卡巴纳海滩另一块竖有大屏幕的地方看球，饶是如此，球迷中心内依然人满为患，置身其中连转身都很困难。

　　此刻，所有人都认为和前几个巴西队比赛日一样，这又将是属于巴西人的狂欢之夜。

　　赛中

　　中场休息，

　　直升机严阵以待

　　比赛开始后，巴西队一度表现得气势逼人，斯科拉里在缺少两大核心的情况下竟想先发制人。这样的打法很对巴西球迷的胃口，球迷中心欢呼声、尖叫声连连，看上去巴西队取得进球应该只是时间问题。这时，马塞洛带球到前场后被抢断，德国队打出反击，不过马塞洛奋力高速回追将球破坏出了底线，巴西球迷报以热烈的掌声，但谁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屠杀的开端———德国队开出角球，无人防守的穆勒轻松破门。

　　球迷中心此刻沉默了大概两秒，突然像炸药被点燃一样，发出巨大的声响。很多巴西球迷摊开双手表示难以理解，有更多人则冲着大屏幕愤怒地挥舞着手臂。然而德国队的第二个进球很快到来，巴西球迷呆若木鸡；第三个球，巴西球迷瞠目结舌；第四个球开始，大家已经逐渐麻木……远处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鞭炮声，此前巴西队每场比赛进球之后，都会有球迷欢快地点燃鞭炮以示庆贺。

　　这个时候又开始下起了小雨，人群中不断出现小规模的骚动，那是有球迷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出现昏厥状况，安保人员开始介入，他们艰难地挤进人群，将一些倒地不起的球迷架出场地，有的甚至被等候在场外的救护车拉走。中场休息时巴西队0比5落后，执勤的警察开始向球迷中心集结，透过围栏可以看到无数闪烁的警灯划破夜空，一架直升机开始在球迷中心上空盘旋，射灯从空中投下的巨大光柱笼罩着人群，这让担心会发生骚乱的各国记者多少有些安心。

　　赛后

　　不哭不闹，

　　巴西球迷平静离开

　　当比赛最终以1比7结束后，球迷中心跟往常一样响起了音乐，场内场外很多巴西球迷居然就伴随着音乐载歌载舞起来，而在的酒吧内，竟然也出现了巴西球迷和德国球迷各种握手、碰杯的场面，不得不让人感慨足球王国在灾难性的打击下依然有如此承受和面对的勇气，“难过当然难过，这样的耻辱已经超过1950年的马拉卡纳打击。但又能怎样呢？明天一觉醒来，生活还得继续。”一位巴西球迷说。在球迷离开时，科帕卡巴纳沿岸基本都是风平浪静，至于后来发生在某一段海滩的因抢劫引起的短暂骚乱很多中国记者都没有亲眼目睹，只有与成都商报记者同住一个小区的江西某电视台记者回来说，在自己身边疑似响起了枪声。

　　在成都商报记者居住的公寓内外，不少巴西人和记者擦肩而过时，都会指指记者身上巴西队T恤的队徽，然后做出大拇指朝下的动作，一脸自嘲的表情。问他们是否原谅巴西队的表现，很多人的回答都是一样：“无法原谅，但希望四年后能重头来过。”

　　贝洛奥里藏特

　　风暴中心反倒平静

　　六分钟，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一粒沙子，但在贝洛奥里藏特的米内罗球场，这里六分钟成了举国狂欢到悲恸的分界点。这天球场内的上座率远比国际足联官方公布的数字要高，不少球迷花了上百美元，从国际足联官方网站上购买的票，实际上并没有这个座位的存在。于是，在球场看台的最后方有很多球迷站立着观看这场半决赛，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他们等待了半个世纪的雪耻之战，竟然以如此荒诞、离奇和耻辱的方式，成为一场“新国难”。

　　六分钟过得太快了，连丢四球让不少球迷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托马斯·穆勒攻入第一个球时，现场球迷的气氛依然高涨，所有人都还在撕扯着嗓子高唱国歌，鼓舞自己的斗士们。这不过是涅槃重生前的磨难，很多人相信。但是在那场暴风雨般的六分钟后，现场死寂，一片死寂。看台上的确发生了小规模愤怒的巴西人打斗冲突的事件，但很快就被如临大敌的安保人员给浇灭了。而更多的人，情绪上还没有应对过来，孩子们像丢掉最热爱的玩具般痛哭，成年人则带着不可思议的夸张神色。

　　中场休息时已经有一批巴西人意识到挽回无望，失望地提前离开了。或许也有不少人意识到赛后的米内罗球场周围，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地方，因此早早退场。从遇到灾难事件的情绪曲线来看，人们从上半场的震惊之后迅速进入愤怒状态，伯纳德———这位替代内马尔出场的小个子球员，成了人们发泄怒火的替罪羊。在记者席一边，成都商报记者听到球迷冲着伯纳德嘶吼，身边有人告诉记者，他们在对伯纳德说一些侮辱性的语言。

　　侮辱本队球员、喝倒彩，这都属于灾难事件后愤怒的反应。德国队攻入第七个进球时，现场球迷甚至起立鼓掌，为德国人喝彩。球场内，老帅斯科拉里手足无措，坐立难安，他在赛后把这一天称为“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或许，这也会成为很多巴西人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

　　不光是在贝洛奥里藏特，圣保罗、里约热内卢、累西腓等城市，都在比赛进行过程中重新调来大量警力，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巡逻。在赛前和赛后，记者注意到球场外的安保力量显著增加，可能是在军事警察的威慑下，也或许是刺激过后还未反应过来，退场时球迷的情绪还算稳定，只有盗窃和小规模抢劫事件发生，这在巴西本来就是常见的犯罪。最严重的德国球迷遇袭事件，是在球场内发生的，有一位德国球迷不幸坐在了主队区域，结果庆祝时被身边的巴西人揍了几拳，赛后警方证实这位德国球迷一只耳朵失去听力。

　　风暴中心的贝洛奥里藏特出奇的平静，或许这座城市本来在巴西就算是相对安全的地方。这座平日里安静的小城，无意间却承载了巴西一场新的灾难。记者在球场内外，看到最多的并非斗殴、情绪发泄，而是悲恸的泪水。花甲老人紧紧抱着大力神杯模型，老泪纵横；孩子们对着可乐杯放声哭泣；女人们毫不掩饰地任眼泪横飞；男人们在散场之后迟迟不愿离去，孤独地坐在座位上抱头痛哭，站起来时双眼通红……

　　圣保罗

　　巴西人在酒吧摇摆我们却在代人忧伤

　　当赫迪拉攻入第五球时，我决定离开酒店，到圣保罗的街上去看看。我并非巴迷，但电视镜头里戴着眼镜抹泪的小男孩、被男友从背后紧紧抱住但仍然失声痛哭的女球迷突然击中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我走到酒店前台，询问现在出门是否危险，他们告诉我不会有问题。尽管如此，我还是勒紧了我运动裤的裤腰带，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别在腰间。就这样，我惴惴不安地走进了圣保罗的夜幕之中。

　　酒店附近的街角有一个餐馆，里面全是看球的球迷。当德国队攻入第七球的时候，一位中年巴西球迷将自己印有巴西国旗图案的黄色帽子狠狠地扔在了餐桌上。此时，当地电视台进来采访，美女主持找到这位中年球迷提出采访要求，并要求他在自己讲完一段话之后立即面对镜头，将摔帽子的动作再做一次。录制完毕，中年球迷似乎忘记了原本的愤怒，他开心地拉来家人、朋友，和美女主持一起合影。

　　离开餐馆，我顺着坡道前往15分钟路程之外的保利斯塔大街，圣保罗此前发生的抗议活动都在那里。保利斯塔大街一切平静。只是在大街的尽头，有一队重装的警察严阵以待。

　　我拦下了巴尔德西的出租车，通过翻译软件告诉他带我在周围转转。得知我是来自中国的记者，想看看1比7惨案之后圣保罗是否会骚乱，巴尔德西笑了。在市中心转了10分钟，我没有看到任何骚乱的迹象，于是向巴尔德西提出带我去可能发生骚乱地方的要求。巴尔德西载着我前往Vila Madalena，那里是圣保罗的酒吧一条街，每当有巴西队的比赛，都会有上万球迷聚集于此。

　　抵达Vila Madalena，这里依旧如常，不少球迷准备回家，也有不少人继续留在这里享受欢乐时光。一个临街的酒吧全是落地窗，里面放着嗨乐，穿着黄色巴西球衣的男女们在里面高举酒杯，随着音乐摇摆、欢笑。

　　在圣保罗夜游1个多小时之后，我一无所获地平安返回酒店。全世界最热爱足球的巴西人怎么了？

　　对于64年前的马拉卡纳惨案，巴西著名人类学家罗伯特·达马塔认为是当代巴西历史上最大的悲剧，小说家卡洛斯·埃托尔·科尼认为亲眼目睹这场悲剧发生的人相信余生再也不会快乐，记者若泽·林斯·多·雷古用“刚刚从自己父亲的葬礼中出来”形容当年离开马拉卡纳的球迷……

　　如果我们进行文学创作，用自己的臆想去代替现实，需要为这场前所未有的世界杯半决赛煽情，以上对于1950年马拉卡纳惨案的艺术性描述都可以原封不动地照搬引用。然而，时过境迁，64年的时间改变了巴西，改变了巴西人对于足球的定义。

　　足球并非全部，生活还要继续。

　　世界杯屠杀惨案史

　　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小组赛

　　匈牙利队10比1萨尔瓦多队

　　1954年瑞士世界杯小组赛

　　匈牙利队9比0韩国队

　　1938年法国世界杯1/4决赛

　　瑞典队8比0古巴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