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世界杯记者手记：走进里约贫民窟

　　中新社里约热内卢7月12日电 题：走进里约贫民窟

　　中新社记者 张子扬

　　不到上午8时，在玛莎理发店，几位爱美的黑人大婶正在悠闲等待理发，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飘落。周末的清晨，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是难得可以轻松的一天。

　　这里是圣玛尔塔贫民窟，是里约热内卢州200多个贫民窟之一，亦是1万多名巴西草根民众世世代代生存的家园。

　　不过在当地土生土长的泰拳教练罗杰罗眼中，他不愿意让外人称此地为贫民窟，他害怕人们用歧视性的眼光看待这里的一切，将犯罪、毒品、凶杀联系在一起。所以，在他带着中国记者进行采访时，他更愿意将圣玛尔塔称之为社区，与那些生活在海边的富人区一样，拥有相似的居住称谓。

　　按照维基百科的解释，贫民窟一词来源于一种树的名字——Favela。19世纪晚期，两万名巴西老兵在巴伊亚的战事结束之后，来到了里约热内卢，在他们居住过的山头，那里有种会让人皮肤过敏的树就叫Favela，于是他们把自己开辟的山头戏称为“Favela山”。渐渐地，Favela就成为了贫民窟的代名词。

　　到了20世纪早期，里约不断有非洲移民涌入，却缺少足够的房屋让这些移民安家落户。在没有谋生技能的情况下，许多黑人为了养家活口，先是当小偷、扒手，然后打家劫舍，最后加入走私军火和贩毒集团……

　　或许是被过去的历史以及媒体将贫民窟的负面形象过于夸大，在前往圣玛尔塔时，几名中国记者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都留在酒店，仅携带了采访的必需品，以及少量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但有了罗杰罗的“保护”，这场“冒险之旅”的行进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至少，记者没有看到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到处是持枪匪徒的场景。

　　上山时，两个黑人孩子跑过来询问是否请他们带路，但前提是，要给他们“引路钱”。一个名叫路易斯的男孩说，他希望凭借自己的“讲解”本领去买一包饼干，而他的同伴里奥称，他想买一只风筝。但是，他们连一句英文都不会说。

　　站在一旁的罗杰罗一开始阻止了他们这种“殷勤”，但后来，他默许了孩子们的行为。他对记者说，住在这里的孩子真的生活不易，可能只要两元里拉尔(约人民币六元)，就可以买到一个三明治，不用挨饿了。

　　据罗杰罗介绍，居住在圣玛尔塔的多数为黑人、以及棕色皮肤的混血族群，由于得不到良好的教育，他们的人均月收入不足700里拉尔。“有些人会给富人家当保姆，有些则在山下做搬运工、司机、或者售货员，总之，那些只用身体不用脑力换取报酬的都是我们这些人。”

　　然而，走进这片复杂的居住环境后，却让你感到眼前一亮。青绿色的水泥路旁，色彩斑斓的图景装点着一座座狭小的房屋，墙面上样式不同的足球卡通人物活灵活现，这似乎意味着世界杯在时隔64年后，重新回到“足球王国”。

　　尽管这里的居民并不富足，但并不等于他们会生活一团糟。记者注意到，在小型超市里的商品一应俱全，饮料、肉食、水果、甚至连二手的苹果手机和电脑都应有尽有；在天主教堂里，上了年纪的人已开始为新的一天祈祷；而在美甲店里，白人姑娘萨拉正给一位老年人的手指上点缀着新款图案……

　　这位名叫克里琴斯的老人称，她的孙子明天结婚，自己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些，想“楚楚动人”。

　　中午时分，在半山腰的一座小型球场，仍有不少人正在尽情享受着足球带来的乐趣，只是人造草坪已大片脱落，球网破败不堪。

　　尽管前几日巴西1:7惨败给德国，但对于热爱足球的他们来说，生活依然照旧。

　　一位中年父亲坐在场边正给儿子“布置战术”，两个小时后，这座球场将迎来“社区盾杯”。而他的脚上，只穿着一只人字拖。

　　当然，这里并非一切都是完美的，至少在这位名叫扎切的中年人眼中，政府在很多时候对穷人都是“另眼相看”。

　　他举例说，早在两年前州政府就允诺会重新修建这座球场，然而直到今天，连半点行动都没有，足球就是孩子们的生命，他们指望着从贫民窟走出去，过上富裕的日子。

　　“巷子里的很多人家经常断电，但电力公司从来不管，”扎切对记者说，“你瞧，我们没钱修这个修那个，却有钱拿去办世界杯，这样的赛事对我们来说，没有丝毫关系。”

　　据了解，世界杯期间，在里约热内卢曾发生过多起草根阶层组织的示威游行，他们抗议政府贪墨纳税人的钱去修建球场和公路，并在与警方的对峙中，造成多达35人受伤。

　　在扎切看来，这是典型的“官逼民反”的案例，“如果能用举办世界杯和奥运会的钱去改善民生，我相信不会有那么多人跟政府过不去。”

　　“您觉得以前贫民窟发生的那些凶杀案以及毒品交易，是否也与政府有关？”听到记者的这个问题后，扎切突然睁大眼睛说，“当然，有时候警察与毒贩是一伙儿的，他们会收黑钱！”

　　不过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扎切思考了片刻，话锋一转说，“这或许是我猜测的，邻居们都这么说。”

　　或许，这也是巴西政府为了世界杯花了很大力气想整肃贫民窟秩序，而蜗居在这里的贫民却不领情的原因。他们憎恨政府只为富人着想，却没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丝变化。

　　就在记者打算离开圣玛尔塔时，几位荷枪实弹的警察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换岗任务。他们用警惕的眼神观察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