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惊悚片为何“叫好不叫座”？ 业内人分析原因

　　一提到惊悚片，自然会想到这个片种唯一获奥斯卡奖的《沉默的羔羊》，想到惊悚悬疑大师希区柯克的《蝴蝶梦》、《爱德华大夫》，以及西方那些充满血腥、暴力、恐怖和悬疑的“惊悚电影”。而在中国，近年来虽然也有敢于尝试者拍了几部惊悚片，片名也很吓人，如《孤岛惊魂》之类，观众却不买账，多被斥为“烂片”，败下阵来。

　　在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新锐导演张力耗费近三年时光拍摄的惊悚片《诡拼车》荣获传媒大奖，令人不禁满怀期待，欲一睹为快。然而事情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么乐观。据悉，在《诡拼车》上映的“光棍节”档期，《雷神2》等好莱坞大片几乎独霸了国内电影市场，《诡拼车》的排片率只占百分之三，遭遇“叫好不叫座”的窘境。

　　惊悚片为何在国内市场低迷，波澜不惊？《诡拼车》为何叫好不叫座？电影人应采取怎样的对策？就这些问题，《诡拼车》导演张力近日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人生经历就像《天堂影院》

　　记者：据我所知，你是东北人，从小是在电影院里“泡”大的，小时候最爱看的是哪些片子，对你后来的导演生涯产生了什么影响？

　　张力：因为我父亲是文化宫的电影放映员，对我来说，看电影就是近水楼台嘛！小时候我们每天上半天课，没事儿就到电影院里消磨时光。看的片子基本是一个类型——“高大全”式的英雄人物的故事。后来有了引进的片子，像《追捕》、《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我都特别喜欢，看了好多遍！这些，都为我后来从事电影工作打下了基础。

　　记者：你的经历使我想起了好莱坞电影《天堂影院》……不同的是你大学毕业后尝试了很多其他工作，最终才选择了电影导演这个职业。

　　张力：是的，《天堂影院》这部电影我非常喜欢，跟我的人生经历也特别相似。我读大学、读研究生，学的都是中文，尤其偏爱文艺理论，影评什么的。大学毕业后我当过公务员、领导秘书、企业高管，直到下海办公司。但我最放不下的还是电影。这样，我从2005年开始拍电影直到今天。

　　记者：你拍过哪些影片，在选择题材上有什么追求？

　　张力：我已经拍了《洗手》、《寂静的哨所》、《月色狰狞》等，基本上都是文艺片，小众电影，拍摄成本比较低，也没有太大的明星。

　　想给惊悚片“正名”

　　记者：你为什么对惊悚片感兴趣呢，而且用了将近三年时间拍一部小成本电影，好像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做了？

　　张力：你知道，这几年惊悚片很“热”，也很“烂”：用一二百万元的投入，一两个月写剧本，再用15天拍摄，从剧本创作到后期制作都很糙，形成一种恶性循环，以至很多人认为惊悚片就是糊弄小孩的，观众多是大中学生这个年龄段的，他们的人生阅历浅，更多的是追求视觉和感官的刺激。我想从成年人的角度，拍一部让有成熟心智的成年人也爱看的惊悚片。简单地说，就是想给名声不好的国产惊悚片正名。

　　记者：为什么要拍《诡拼车》这样一个故事，是完全虚构的，还是有你的生活体验在其中？为什么要围绕“拼车”、“公路”做文章？

　　张力：拼车，是当下一个流行话题，许多年轻人上下班选择这一方式，我自己也经历和体验过拼车的生活。拼车路上会有很多奇异的事情发生。我想通过这样一部电影，表现人的情感和爱情，同时也写了当代都市人普遍存在的一些社会病：孤独、抑郁、怀疑、妄想，人与人之间缺乏理解和信任，比较接地气，贴近现实生活。我们的电影原名叫《拼车激情》，但投资方觉得一个拼车故事不够“惊悚”，商量来商量去，加了个类似好莱坞影片《人鬼情未了》式的情节，从而强化了影片的惊悚和悬疑色彩。

　　记者：花这么长时间拍一部低成本电影，从经济角度是极不合算的，你是想拿它做个实验吗？

　　张力：当然不划算，但不是搞实验。我只是觉得拍电影一定要有诚意，为此，我不太在乎目前这个结果。而且接下来还想拍“拼车”系列片。

　　用希区柯克的方式叙述

　　记者：一提到惊悚悬疑片，我们就会想到好莱坞悬疑大师希区柯克。

　　张力：希区柯克是世界公认的悬疑片教父，我认为所有惊悚悬疑类的电影，或多或少都受他的影响。因为他已经把讲述悬疑故事的方式用尽了，没人能超越他，而只能步其后尘。我们不过是用他的方式，讲述一个新的故事而已。

　　记者：我注意到，在《诡拼车》看片会上，业内人士给予了较高评价，认为这部电影会讲故事，可以为国产惊悚片“正名”了，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张力：首先是剧本要立得住，在情节的逻辑性，故事的张力和人物塑造上，要精心设计，不能有硬伤。“惊悚”要有道理，自然而然，符合生活的逻辑。我们用了一年多时间创作剧本，先后否定了数个方案，最后用了我自己写的本子。其次，在拍摄中，每场戏，每个镜头，都是我们提前设计好的，不仅有导演的分镜头剧本，还有画稿，具体规定了机位、景别、人员的调度、布光的方法，以及后期的剪辑、配音、特效、合成等，每个环节我都是亲力亲为(因为我是编导也是监制)，是完全符合国际制作流程的。

　　记者：在演员的选择上你是怎么考虑的，好像除了包小柏外，主演的知名度都不算太高？

　　张力：我的观点，演员选择的主要标准是两个字：合适。是不是大腕，名气大小都是次要的。我们这部投资规模不大(只有几百万元)的电影，不可能用一线明星，但每个演员都能与角色的身份对位：如包小柏饰演一位音乐家，他本身也是搞音乐的；米景阳当过篮球运动员，女主演是攀岩运动员，都与角色有相通之处。演员一定要对角色的职业有切身感受，否则演不出来。

　　“叫好不叫座”的背后

　　记者：《诡拼车》“叫好不叫座”，你认为主要原因是什么，档期选得不好，还是受到《雷神2》等好莱坞大片的冲击？

　　张力：《诡拼车》从市场上说肯定是失败的，光棍节的档期选得不对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发行力度不够，排片太少，而且不是上午，就是夜里十点钟以后。很多观众在微博、微信上留言，问在哪里能看到《诡拼车》，这对我们来说是最痛苦的。文艺片的境遇更惨，张元的《有种》上映首日就找不着了，还有不久前的《萧红》，都成了“一日游”。

　　记者：就是说，如今决定一部电影命运的，不是制片方，也不是观众，而是电影院，也就是院线经理？

　　张力：没错。这次我做了个万里《诡拼车》活动，与各地院线经理有过沟通。他们也很难，他们要完成经济指标，一有进口大片，最少50%的排场，我们这个档期，85%是好莱坞大片，15%给十部国产片，每部还能分到多少？我们的电影在世界上没有位置，因为我们的相当一部分市场被外语片占领了。如果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必要花两年时间拍一部电影？花几个月就可以了，只要卖钱就行，不用考虑艺术不艺术。大家都这么想，我们的电影就会越来越落后于世界潮流。

　　观众难解电影人苦衷

　　记者：除了电影市场和电影管理方面的问题，你认为我们的电影尤其是惊悚片，与好莱坞相比主要差距在哪里？

　　张力：差距还是很大的。有几个原因：一是从创作上，我们的经验、水准都不如人家；第二是在硬件上，我们投入的资金、设备与人家有天壤之别；第三，从表演上说，我们的演员大部分是从电视剧中走出来的，能上大银幕的很少，而好莱坞的演员是世界性的，把他扔到非洲都有人认识。现在是信息时代，观众随便从网上就能看到许多外国大片，回过头来再看国产片，就会骂：你们拍的是什么玩意儿？完全不了解内中的难处和苦衷。

　　记者：通过这次创作和发行实践，今后再拍类似的惊悚片时，你有何新的思路和方法？

　　张力：其实票房好坏不是编导的事，过多操心发行的事会影响创作。但这次《诡拼车》“叫好不叫座”的现实让我感慨良多，也有了一些改进的空间和解决的办法。其实我在写剧本时就想到了观众的反应，想到怎样让他坐在影院里看下去。但现在观众见多识广，而且看惯了动作大片和轻松搞笑的娱乐片，对稍微严肃一点的文艺片便没耐心看下去，稍不如意就吐槽甚至谩骂，这样的风气很让人沮丧。所以无论从创作角度，还是从艺术欣赏的角度，都应当提升全民的电影文化水准。

　　组图为《诡拼车》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