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艺术与商业的失衡导致了流行乐坛衰败

　　“黑豹乐队主唱、王菲的昔日男友、全运会马术冠军……这些头衔离栾树已经很遥远了。现在的他只是个勤恳踏实的音乐人，很少抛头露面，也无意抢上头条。写歌、创作影视配乐、为其他歌手制作专辑就是他生活的基本内容。从台前走向幕后、从辉煌归于平淡的过程对于栾树来说没有什么不舒服或不得已，这是他主动做出的选择。”

　　北京青年报记者对栾树的专访约在他自己的录音棚里。近年来因顾虑成本较高，肯来专业录音棚录歌的歌手越来越少，房租又不断上涨，开录音棚已经不是个赚钱的买卖。但是栾树还是想坚持把这块阵地保留下去，他觉得待在这儿，守着自己心爱的音乐，心里最踏实。

　　知道重视电影配乐的必然是优秀的导演

　　话题从正因高票房、低口碑而遭热议的电影《私人订制》开始。从《非诚勿扰2》开始为冯小刚制作电影音乐，这已是两人的二度合作。栾树说对于艺术作品的欣赏，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家认为电影好或不好都可以理解，只是作为创作人员之一，他不能接受“没诚意、糊弄事儿”的指责，因为他们都是特别用心和认真地在做这件事。

　　“只有优秀的导演才知道音乐对于影视的重要性，会给予特别的重视。冯导就是一个这样的导演。”与国内很多导演在制作后期才开始考虑配乐不同，栾树透露说冯小刚在片子开拍前就已经让他介入，使他对整个故事能有所了解，后来在拍摄过程中也多次邀他去探班，随时调整配乐的方向。

　　在栾树心目中，冯小刚是一个发烧级乐迷。“他是一个非常懂音乐的人，聆听范围很广，尤其喜欢古典乐。对于电影的配乐，他也会给出明确的创作思路和要求。比如《私人订制》的第一个故事里要有苏州评弹做背景，第二个故事需要拉丁味道，第三个则是古典的巴洛克风格，冯导特别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东西。”

　　尤其让栾树印象深刻的是当初为《非诚勿扰2》制作片尾曲《最好不相见》时，那时他自己先录唱了一个版本，在意境上比较空灵缥缈一些，冯小刚听了之后说：“你这个好！真好！但就是感觉离观众有点远。”于是栾树又找新人李漠演绎了一版，这才得到了冯小刚的认可。因此他不同意有关冯小刚“不再接地气”的评判，“配乐他都会考虑到观众的接受度，更别说电影本身了”。

　　音乐人依然有梦想也有行动只是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

　　这几年乐坛并不景气，实力新人和传唱佳作越来越稀有，反倒是各种选秀翻唱大行其道，而栾树对此抱以宽容的态度。就像去年黑豹乐队时隔7年才推出新专辑，人们给出的评价也不高，但栾树认为他们仍旧在音乐道路上坚守已经很不容易。“放眼世界上，创造力始终旺盛的音乐人和乐队始终特别少，像斯汀那样的大师就更是屈指可数了。对大部分的音乐人来说，你得给他一个摸索和成长的空间。”

　　他说，就他的接触和了解而言，其实绝大多数的音乐人都是有梦想也有行动的。“做音乐的人都特别简单，一宿一宿地泡在工作室里，为了一点微小的配器和和声反复地修改，最后拿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来，心里就很满足。他们顾及不到后面的营销环节，有很好的作品，却没钱也没渠道去宣传，把它推出去。当梦想一次次被击碎，自然会有纠结和摇摆，要么迎合要么放弃。”栾树觉得正是艺术与商业的这种失衡导致了流行乐坛衰败的现状，而不是中国音乐界没有实力和潜力。因此他会力所能及地去予以帮助，比如一些年轻的摇滚乐队，他会免费为他们制作新歌，为他们把握风格和方向。

　　另一方面，他认为音乐的受众也需要引导。“现在的人们习惯了快餐化，经常是瞬间满足，听着这首歌还行，过瘾就行，而不会真正地辨别好坏。媒体传导给大家的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音乐，我知道有些很优秀的歌，可电台、电视台的DJ觉得不好听，他就不愿意去给你推。这么多选秀节目也是，不鼓励原创，希望你翻唱，因为怕大家不接受原创。”

　　栾树说他参加过一些音乐颁奖礼的演出，看到那些年轻的歌手们在台上卖力表演时，下面的粉丝却一直在喊口号，根本就没有听他们唱歌。“这个挺悲哀的，这完全是娱乐，和音乐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所以他建议：“喜欢听音乐的朋友们应该有自己的取向和判断力，多去听优秀的作品，古典乐、歌剧、电影音乐都可以。当欣赏音乐的群体整体品位提升了，好音乐就会有出头的机会，不够好的自然会被淘汰。”他表示自己对乐坛的未来仍然充满信心。

　　乐坛需要默默耕耘的人不能都往台前挤

　　去年栾树也参加了《我是歌手》，不过是为周晓鸥做编曲和乐队伴奏，被问到为何不像很多老牌音乐人那样亲自上阵去比赛或做评委时，他说：“我给自己的立足点是做音乐，你让我坐在那儿说，我觉得太难说了。各种选秀节目都是在评价音乐，可音乐是很难评价的，没法去做比较。这不像体育运动，跑百米，你第一就是第一，而音乐绝不是赛场，没有胜负之分。良性竞争还可以，但搞成选秀啊、比拼啊什么的就没意思了，大家百花齐放不是更好？”

　　就像当初他在黑豹乐队最鼎盛的时候选择退下来，是因为不再看重舞台上的风光和所谓的名气与成功。“吸引我的东西在另外一个地方，创作、制作更有意思，是我更大的兴趣。每个乐器的不同，怎么编曲，用什么样的麦克风、歌手……这些细节越琢磨越有意思，而且完成之后特别有成就感。我喜欢做幕后，乐坛也得有这样的人，不能大家都往台前挤。”栾树说这是一个完整和完善自我的过程，“我从5岁开始学音乐，40年了。既然老天给你这份特长，就要好好利用它，认认真真虔诚地对它。在录音室里有任何一个地方做得不好的话，都觉得墙上有眼睛在盯着你看”。

　　“在我心里，它是一个很美的东西，是上天对人类的眷顾。音乐无时无刻不在，如果有两天三天没有接触到音乐的话，我都会感觉生活很苍白。”栾树对音乐的热爱溢于言表，就在专访结束后，他还热情地邀请记者听他最近制作、还没有公之于众的新歌。这些歌都是他一句一句打磨出来的，他自己应该已经听了至少几十遍上百遍，可是在播放的过程中，他仍然十分投入，情不自禁地随着节奏晃动身体，还跟着轻声和唱。

　　道别的时候，栾树微笑着说：“其实就这么听听歌，喝喝茶，生活就挺美好的。”文/本报记者 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