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挣钱的电影不一定光彩 钱赚够了就打住

　　为致敬姜文导演，今年的香港电影节举办了姜文导演作品回顾展，包括修复版《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等四部电影连接展映。作为“4+1”计划的一部分，姜文前晚透露了定档12月18日的新作《一步之遥》的更多信息。影片出品人马珂表示，只拍精品的姜文导演“从来有惊喜，一直在超越”，而姜文自己对于票房这件事情似乎看得很淡，他觉得乔布斯那种“钱赚够了就打住”的态度才是最值得借鉴的。

　　挣钱的电影不一定光彩

　　记者：有人说是你一个控制欲特别强的人，在片场都要听你的，认为你该在剧组建立分权模式，不知对此你是怎么看待的？

　　姜文：艺术创作在筹备期是民主的，到拍摄期一定要集权，不集权就没有办法按时完成，保证质量地完成。你看无论是伍迪·艾伦、周星驰、徐峥，当然也包括姜文同志了，想要让投资的制片人，包括杨老板他们这些人多次为我投资的人，能够保证在预定好的周期完成，就必须有人不断去吆喝。我想说的是，艺术创作如果没有集中，我们就没有办法对早期的民主化筹备和未来的民主化分票制提供充分的保证。

　　记者：那你但不担心，过于依赖自己在艺术才华和创作方面会有一定的局限性？

　　姜文：别人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对于我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我很清楚，我知道什么时候把东西交给谁，什么时候不交给谁。中国这些日子的高票房都是产生在自编自导自演的作品当中，这个事我说不合适，徐峥说也不合适，周星驰说也不合适。其实国外也有很多这种情况，我早就说过，电影史中让电影拐弯的这些作品还真不是导演拍的，还真是想卓别林这样的人，包括昆汀这样的人，当然导演也不是天生的，演员也不是天生的 ，都是从一个学生变成的，但是能编能导能演这是很重要的。

　　记者：这次的《一步之遥》的拍摄过程是不是比上一次要更加顺畅一点？

　　姜文：是，因为（制片人）马珂同志也成熟了，葛优同志也成熟了，还有一个更成熟的舒淇同志，当然参加这个戏的人更多了，文章、王志文、那英，我觉得我很幸运有这些朋友来愿意来演我导的戏，甚至葛优说，没有剧本只有剧纸，我说剧本和剧纸有什么不一样啊，“剧本是老早就给我看的了，剧纸是临时会发给我们的。”很多朋友根本不问演什么，不问什么角色就来了，这对我是一种很大的鼓励。

　　记者：这种情况大概占《一步之遥》主要演员的几成？

　　姜文：都是这样，其实在我拍第一个片子的时候，斯琴高娃就是这样。她那个时候在瑞士，我说你来帮我演个戏，她说好啊。我说你把传真给我，我给你发过去，她说不用不用，到时候我来就是了，就是这样。我觉得演员对演员出身的导演会有更多的信任。

　　记者：如何调和市场需求和自我本身的艺术表达？

　　姜文：我觉得这个不矛盾，一个长得漂亮的人，又是个女的，她（获得肯定）这事想必就容易得多，甭管做什么。我觉得一个好看的电影，观众的接受程度都会多一点，你只要拍好看了，没有艺术性是好看不了的。有些片子叫光有艺术性，号称有艺术性，其实就是难看，没拍好，当然我们不否认有些卖钱的片子是很烂的片子，但是你们应该承认，有些片子又叫好，又叫座。当然也有特别情况，非常卖座但是非常烂，全世界都有。有些电影很挣钱，但很不光彩，有些电影很不挣钱，但是很有尊严。

　　记者：市场确实存在这样一种情况，很高质量的片子但是不卖座。

　　姜文：我觉得应该这样问，So What？市场算什么？有些东西不能绝对的来想，拿出你自己的态度，我就是喜欢这个电影，市场不好是它的事。

　　记者：你现在做片子还是这样的态度么？

　　姜文：我永远要做质量，他（指制片人马珂）永远去做数量。

　　记者：问了一些导演，他们觉得投资的大部分钱都给了演员，导致影片质量下降。

　　姜文：我不这么觉得，他要真有骨气，不给人家钱啊。你要这么多钱我不给你，这叫有骨气。你给人家，又背后说话；要给，就不要说。我可以说，我不请你，因为你贵；我也可以说，我请了你，我值。我觉得演员没有谁是最贵的，你只要愿意请，多贵都应该。你怎么能说，片子质量不好是因为请了演员？你要保证质量，就得投资！

　　钱赚够了就打住

　　记者：如果你想拍一个电影，不是那么具有商业元素，但是又特别具有作者自我表达的那种，怎么办呢？

　　姜文：那我就尽量少拿点钱，尽量符合一个情况，让这些事情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是这话其实不应该问我，比如说伍迪·艾伦，还有法国很多艺术片导演，为什么可以产生？因为他们有那样的观众，有足够的观众愿意去理解。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样受过教育的又相对清贫有理想的孩子，永远在心疼资本家，你们为什么不心疼一下艺术家呢？资本家会给你们什么好呢？你们在说，你怎么给老板赔了钱，怎么不说——老板怎么不给投钱呢？我女儿岁数跟你们差不多，我会跟我女儿说，我尊重你的心灵。我觉得乔布斯有句话说得好，钱赚够了就打住，去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我们的情况是，拼命赚一些自己根本不知道干嘛用的钱，这就叫土豪，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心疼土豪呢？土豪不心疼你。

　　记者：导演徐皓峰对你有一个评价，说你的电影最大的特点是，有一腔荷尔蒙。你对这种评价有什么感觉？

　　姜文：徐皓峰比我小十岁，还谈到我荷尔蒙旺盛，我当然很谢谢他啊。但是他是不是太冷静了，不应该吧。我都五十岁的人了。

　　记者：他可能觉得你的电影里面冷静的时候比较少一点，从头到尾都很激烈。

　　姜文：我把冷静放到了生活里。电影是要给大家一个兴奋的，离开生活的一种狂想、妄想。艺术本来也就是这样的，艺术如果是抄袭生活的，刻板地去复制生活的，我们不需要它。其实艺术就是可以让我们在没有危险，不犯罪的情况下，非分想一下。

　　记者：您想拍民国三部曲吗？

　　姜文：谁说非得是三呢？为什么不能是六呢？

　　记者：如果观众走进影院，看完《一步之遥》说这部电影值回票价，这种评价对你来说算是赞赏吗？你会欣赏这句话吗？

　　姜文：赞赏的话多了，这算其中一个吧。说句良心话，我站在一个电影人的角度说，一部电影赚一块钱，就应该烧高香，没赔，还能又玩，又耍，又乐，还花了那么多钱，还能赚一块钱，就感谢上帝，感谢观众。拿电影赚那么多钱，是有危险的。电影只要不赔，而且又好看，就是最好的电影。拿电影巧立名目，用各种办法，穷尽所有来赚钱，我觉得不靠谱，还没发行就赚钱了，我不看这种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