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剧版《红高粱》:何不抛开"忠实再现"的紧箍咒？

　　文学经典从来都是值得反复玩味的，也一直都是影视作品的灵感来源，不断被影视剧导演拿来反复拍摄。英国的《哈姆雷特》、《简·爱》、《福尔摩斯探案集》之类已经不知被搬上大银幕和小荧屏多少次，被一代代观众欣赏与争论。本是通俗小说的《飘》更是因为电影版的超级成功而一跃成为传世之作。

　　莫言的《红高粱家族》显然也延续了文学经典与影视剧作之间这种相依互动的默契关系。当年张艺谋导演的电影《红高粱》因为获得柏林金熊奖而在国内备受追捧，使该片票价从当时不到1元暴涨到10元。西安电影制片厂因此得到400多万元的票房收入，创造了一个奇迹。而本是获得小众范围内认可的小说《红高粱家族》也由此走入大众文化视野，掀起了一小股阅读热潮。而后，热潮散尽，《红高粱》成为中国电影史第五代导演的标志性作品，却也渐渐被大众淡忘。

　　随着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个因媒体每年轰炸式报道而妇孺皆知的奖项使《红高粱家族》又一次成为全民焦点。这一次的关注催生出郑晓龙导演的电视剧《红高粱》。但矛盾也就此暴露：有原著经典与电影珠玉在前，郑晓龙要奉上怎样的盛宴才能不至陷入口碑厄运？

　　剧版品质不由“忠实原作”决定

　　从剧版《红高粱》已经播放的剧集来看，作为创造过电视剧收视奇迹的郑晓龙显然把握住了当下电视剧观众的欣赏需求，既保留了小说原著中的基本故事主线与人物性格，移植了电影版中脍炙人口的音乐以及高粱地大全景式的意象展现，同时，又创造性地为电视剧添枝加叶，以新增人物与情节副线丰富了剧集的内容表现和情感纠葛。

　　尽管剧版《红高粱》中编导新增设的部分存在很大争议，但从电视剧艺术的角度来看，这种原著之外的创造性改编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单纯地将电视剧与原作小说进行僵化的“是否忠实于原作”的比较是无意义的。而非要将剧版与电影版进行比较，争论孰高孰低同样也是苛刻的过分之求。因为只要是改编，就会有改编者的“创造性叛逆”，就会有新的表达与新的意图。当年张艺谋的《红高粱》引起的“是否忠实原著”的非议也并未影响到影片后来成为经典之作。因此，剧版《红高粱》的品质究竟如何显然不是由“忠实原作”来决定的。

　　改编符合电视观众的情感认知

　　莫言的原作从内容规模上看更适合电影改编，对几十集的电视剧而言显然不够，需要补充与扩展。从现有剧情来看，编导的适度添补还是基本符合叙事逻辑与人物性格的。

　　比如电视剧对九儿与余占鳌高粱地中的“野合”之举进行了铺垫，增加了九儿要救母而与余占鳌初识，余占鳌冒风险在花脖子老巢救九儿逃出的情节。这种情节的添补显然更符合电视观众的情感认知。电视剧的受众与文学和电影相比更宽泛，同时在认知上也更追求通俗易懂。从这个角度上看，小说原著和电影版《红高粱》中九儿与余占鳌的具有“自然主义”意味的、突然迸发出的情欲激情对普通电视观众来讲，显然难以接受与理解，更易被中老年观众视为“莫名其妙”。电视剧版增添的情节则使普通观众了解到二人之间的情感发展，减轻了激情戏的突兀。

　　而朱豪三这一人物线索的增加，一方面加剧了剧集的矛盾冲突，另一方面他的“断案”也为电视剧增加了趣味，调节了剧集的戏剧节奏。

　　至于单家大嫂淑贤的增加则更加突出了电视剧的女性视角。从某种意义上看，淑贤与九儿一起互补，构成了传统中国妇女压抑、挣扎与觉醒的历程展示。尽管有人指责九儿与淑贤的“争斗”显然有《甄嬛传》的痕迹，但笔者以为剧集中淑贤经历了肉体上的“情欲”挑逗到最后砸掉“妇女楷模”的精神枷锁而与罗汉大哥走到一起的形象意义更值得肯定。

　　艺术差异性

　　使不同版本间不能一味比照

　　我们在观看这部剧集时不能一味与原作和电影进行比照的原因在于《红高粱》不同版本的艺术差异性。

　　原作小说本身是严肃文学创作，莫言高超的文学技巧赋予这部作品丰富的浪漫主义色彩，作品强烈的原始激情，充满狂野、华丽的叙述与暴力式的激越。而电影版则在张艺谋的掌控下呈现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具有突出的视觉美感。

　　但显然，文学与电影的艺术特征并不是电视剧艺术的追求。电视剧的灵魂从来都不是剧集的深刻意味或者形式美感。一部成功的电视剧最重要的是讲好冲突起伏的故事，塑造出个性鲜明、让观众难忘的人物。这些才是电视剧观众最关心的问题。最近几年赢得观众口碑的电视剧都遵循了这条创作之路。从这个角度看，剧版《红高粱》显然是成功的。情感冲突、官匪争斗、大宅家事、民族抗争四条线索构成了该剧的复杂叙事，满足了观众“看故事”的好奇心；九儿、淑贤、朱豪三，甚至九儿爹戴老三都是剧集中出彩的角色形象，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巩俐版“狂野”周迅版更具“人气”

　　剧版《红高粱》成为热点显然与两代九儿的扮演者也有很大的关系。巩俐与周迅，毫无疑问是影视界“女神”级别的两个代表。不可否认，很多观众都是冲着九儿这一角色来观看电视剧的。

　　尽管巩俐版的九儿似乎更符合原著中的“狂野”，周迅版的九儿则多了几分清丽与“文气”，被认为与北方乡村气质不符。但周迅出色的表演能力以及电视剧所给予她的更大表演空间，使其在诠释人物多层次的性格上更胜一筹。初恋时单纯的眼神、“野合”后回味的微笑、哭灵时的不解困惑等细微变化都被周迅较为完美地呈现出来。周迅版的九儿不是性感、欲望的文艺化身，但更具“人气”、更接“地气”。

　　剧版《红高粱》播放已经过半，收视率一直稳中有升，但口碑则处于胶着状态，其原因就在于“比较”。其实，放下原著和电影，把剧版看成一部新的创作可能会使我们更好地欣赏这部剧集。因为整体来看，剧版《红高粱》的主创是真诚的，尽管仍有些地方值得商榷与改进，但在许多电视剧粗制滥造成风的背景下，这部改编剧显然应该获得更多的掌声与支持。而且从世界范围内剧集的翻拍来看，既然《神探夏洛克》可以穿越到21世纪，美版《福尔摩斯》中的华生可以是华裔女性，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抛开“忠实再现”的紧箍咒给剧版《红高粱》更多的宽容呢？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