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一步之遥》：姜文对观众端起架子做“大爷”

　　姜文导演：

　　见信好。

　　开门见山，我不是冯唐，但我也想说——

　　电影的标准的确很难量化，但是电影又的确有一条金线，一部作品达到就是达到了，没达到就是没达到。对于门外人，若隐若现；对于明眼人，一清二楚，洞若观火。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这条金线和票房没有直接正相关关系，在某些时代，甚至负相关，但这改变不了这条金线存在的事实。

　　从张艺谋到陈凯歌，从陆川到宁浩，从冯小刚到姜文导演您，都曾经创造过远远高于这条金线标准的作品，有些作品即便称之为“伟大”，也丝毫不为过。但如今，我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这几年，这几位中国电影市场上最有票房号召力的大陆导演，一个接一个“阵亡”在这条线之下。

　　中国的电影导演是分“代”的，这种划分方式在世界影坛可谓独树一帜。但照我看来，所有经历了改革开放，以及电影行业“大跃进”的导演，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同一代；无论出道时拍过什么风格迥异又影史留名的电影，都殊途同归。他们几乎没有人逃过市场经济的巨浪，当金钱和名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海浪一样势不可挡地向他们打过来时，没有人能无动于衷、岿然不动。即便是最叛逆和乖戾的娄烨和贾樟柯，都逃不过“要在市场上证明”自己的念头。市场经济的“鬼”，打了一堵无处不在的墙。

　　姜文导演，现在轮到您了。

　　没见您本人之前，我老早就看过《阳光灿烂的日子》，至今忆及，如若“通感”，眼前金光灿灿，四肢红汗淋漓。之后，我看过《鬼子来了》，片子压抑得像是所有角色都得了精神病，但这真的是一部很棒的作品——做导演不能总是拍自己擅长的东西，你得学会憋着劲儿把自己不擅长的玩意儿弄好了。再后来《太阳照常升起》，你又回到了老路上，即便加入一些故弄玄虚，但那种调调，没有别人学得会。而后《让子弹飞》来了，很久没有被国产片点燃的我，那一刻有种炸裂的感觉，你终于在自己独特的“革命浪漫主义”之路上走出了个惊喜。在这部片子里，你说出了那句“站着把钱挣了”的台词——我知道，你自信得要炸开了。

　　坦率说，我希望你沿着“子弹”的路子拍下去，但你一定得绑住自己，因为打擦边球有风险，而用戏耍的姿势打擦边球，更是有风险的。小心走得太深，走得太远，走得快马失了缰，走得风筝断了线。

　　2012年9月，传说中的《一步之遥》终于开拍了。

　　2014年9月1日，我参加了《一步之遥》媒体见面会，姜文、葛优、舒淇、周韵、文章出席。我不记得那场见面会上诸位主创说过的话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在躲躲闪闪，不谈自己的角色，不说故事情节，不聊拍摄感想。我当时就在想：这场发布会的意义是什么？有什么关于这部电影的有价值信息吗？没有。其时这部电影已经拍摄完毕，我感觉他们不是在做保密工作，而是在掩盖什么，而有可能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演过了什么。

　　从开拍到2014年12月15日举行首映礼，两年零三个月时间，这部“年度巨作”时时刻刻被各种媒体紧紧盯着。

　　这期间，一版又一版预告片出来，角色各种华美的亮相，各种pose，我却感觉这部戏越来越轻飘飘了。彼时我又想起《让子弹飞》，那里有周润发、廖凡、刘嘉玲，电影轻了，影帝影后们可以压一下。现在指望谁呢？舒淇？文章？洪晃？那英？

　　终于等到了“迟到”的首映礼，大家翘首企盼这么久，掌声却在电影开场时就用完了。这是哪里出了错呢？

　　以前，姜文是一个很较真儿的导演，从《让子弹飞》开始，他玩儿起来了，露出了痞气。但相对于王朔善良小人物的玩世不恭，姜文耍的是“大爷痞”。痞不要紧，我就想你能像《让子弹飞》那样，痞得有技术含量，因为能做到这点的人在电影界已经绝无仅有。现在倒好，你倒是对观众端起架子做起“大爷”来了。

　　姜文导演，我知道这次你仍然能把钱挣了，而且你仍然是站着挣的。只不过跟上次不同，这次你是面对芸芸小民趾高气扬地站着。当你以前腰板硬硬地站着的时候，观众愿意对你俯首膜拜；当你现在趾高气扬站着的时候，很多观众真的会吐唾沫。

　　其实，影院就像是饭馆儿，里面坐着的都是食客。别惯着那些厨子，他们曾经呕心沥血做出拿手菜，送到你面前，价廉菜美，不为赚钱。可等你用钱惯坏他们了，他们喂垃圾给你吃，还想从你口袋里抠钱出来。而你对此毫无办法。只能说——

　　不好意思，这顿我不吃了。

　　此致，敬礼！

　　（和冠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