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不种田怕晒太阳
◎“90后”:彭华是工友里和父母联系得比较多的一位,每隔一两天会打一次电话。慢慢地我发现了规律,如果他打电话不避开大家,就是聊聊家常;如果要躲起来打,就是找老妈撒娇要钱,少的时候要四五百,多的时候要上千元。
我是在一次消夜中认识他的。当时,他夹着一双人字拖鞋,牛仔裤腿剪得参差不齐,洗得发白。消夜没吃完,他就离开了,“在网上聊的那个妞儿,今晚要去我那里睡”。
他离开后,工友们一直在讲彭华的段子,好几个年纪比他更小的工友,提起彭华时,语气中满是羡慕——在工友中他以“花心”出名。
留守儿童变打工仔
几次吃饭后,我和他熟了起来。
“工友间吃吃喝喝,保持了关系,也产生了距离”,彭华说,今天坐在一起吃饭的人,明天说不定就辞工了,还不如找女朋友合算。
打工的日子,除了厂房就是宿舍,很多“90后”工友都以找到女朋友或男朋友为目标,QQ成了最好的交流工具,一个在宿舍沉默寡言的人,有可能在网上摇身一变,出奇的活跃。
年轻工友聚在一起时,最爱“攀比”的内容之一是当年自己怎么不会读书,大家会说出个位数字的成绩,然后,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由爷爷奶奶带大,与父母也许一年才见一面。外面的世界就是过年时父母带回来的漂亮衣服和新鲜玩意。
彭华说,上小学时成绩都是60分以上,进了初中就只能是30分以下了。越读越没意思,心早就飞走了,想去打工,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当时,他才13岁。家人用竹条“像赶猪一样”把他赶到学校,“他们前脚走,我后脚就跑,在外面闲逛”,村里池塘多,家人又怕他趁机去游泳出意外,最后只能让他呆在家中。
不服输却总眼高手低
16岁,他开始工作了。
两年下来,镇上大一点的厂,他全做过。但每一个厂呆的时间都没超过两个月。后来,去一个厂见工,拿出身份证时,厂方一查资料发现他在这里做过并无故旷工消失,不允许他再进厂。
在父母身边时间长了,他又觉得不自由。一天晚上和几个老乡一合计,第二天一早他就背着包坐火车到了深圳。在广东第一份工作是“帮人看场子”,每天接触两样东西:摇头丸和骰子。
工资虽然高,但每天战战兢兢,彭华辞工转战东莞。没做几个月,想爸妈,他又回到福建。
老妈气得哭了,但最后还是把他介绍到一家工资很高却很辛苦的工厂,工友都说这么辛苦肯定做不了多久。“我心里不服气,暗下决心至少要做两年”,彭华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最后不到半年,实在坚持不下去只好离开。当初的工友笑他,他虽心虚嘴上却不示弱,“这么累的工作你们也做,真傻”。
这一次辞工后,今年初他又到了东莞,但现在却又想回福建,“在这边没人管,生活太自由了,存不了钱,整个人状态也不好”。
彭华是工友里和父母联系得比较多的一位,每隔一两天会打一次电话。慢慢地我发现了规律,如果他打电话不避开大家,就是聊聊家常;如果要躲起来打,就是找老妈撒娇要钱,少的时候要四五百,多的时候要上千元。
不进大厂因为管理太严格
彭华现在只进小厂,不进大厂。大厂管理太严格,这里要扣钱,那里要罚款,吃不消。现在这份工作,每天8点上班,彭华7:55分起床,习惯性迟到。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定了两个闹钟,一个7点25分,此时他踢醒同屋的表弟,把自己的工卡扔给他帮忙打卡,自己再多睡半个小时。
“90后”是企业中流动性最大的一个群体,他们是第一代农民工的后代,刚踏入社会,接触学校里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最初他们或许会努力学好一门手艺,不过随着打工经验的增加,他们的想法也会越来越多,但更多是关注眼下,很容易被批评为“眼高手低”。
一个喝了酒的夜晚,彭华告诉我,他要先在老家买房,然后回家搞养殖。种田做不来,锄头都没摸过,也怕晒太阳。看电视里很多人养殖赚了钱,“钱来得快,又不会很累”。
在老家买房要10多万,“今年是攒不到钱了,明天再来攒”,他说今年都过去了这么久,一分钱也没存下,不能给下半年太多压力。
(本文刊发前,经当事人同意,3位主人公均以真名见报。东莞企业家左培金对此文亦有贡献,特此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