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探访安徽首例铊投毒受害者和嫌犯现状(组图)

　　记者探访安徽首例铊投毒受害者和嫌犯现状

　　被害人成植物人父母举债照料；嫌犯身陷囹圄留下一岁半幼儿

　　9月12日，安庆市结束了雨天。风吹在脸上，感觉到浓浓的凉意。在孝肃路安庆市第一人民医院内科病房内，潘晶晶却无法感受到冷暖变化。作为安徽省首例铊投毒受害者，这个26岁的女子两年前被鉴定为一级伤残，目前是植物人状态。

　　外出晒晒太阳对她而言是奢侈

　　这对年过五旬的夫妻，最常念叨的就是“过去，那时，现在”。潘母宁玉凤说，现在的女儿，令旁人叹息，家人煎熬。

　　安庆市第一人民医院内科第40号病床，潘晶晶已经入住一年半了。 9月12日11时，记者推开病房门，52岁的宁玉凤正拄着拐杖，给晶晶换尿片。晶晶用过的钱包里，有她与阿旺和女儿的合影，照片上的晶晶脸庞圆润，照片水印将时间定格在2010年12月23日。

　　宁玉凤记得，当天是冬至，晶晶一踏进老家家门，她就责怪闺女，“生了孩子也要控制体重，不能再胖了呀。 ”当时，女儿的体重在130斤左右，如今病床上的她因铊中毒导致上肢萎缩，身体佝偻，体重骤降到80斤。唯一不变的，是晶晶那双大眼睛。

　　这双大眼睛白天睁着，夜里也睁着，却不再有神采，甚至没了阳光的眷顾。晶晶父亲潘四妹说，8月1日，他和妻子去阿旺家讨要女儿的生活费，妻子被阿旺的母亲从五楼推倒，滚落到四楼，导致右脚踝骨裂。

　　“当时，推晶晶外出的轮椅救急给了妻子，女儿每日只能由护工刘忠朋照顾。 ”没了借步工具，无力外出。在刘忠朋的护理日记中，记着晶晶最后一次出门透气的时间，7月30日16时。 “这一个多月，姑娘无法出去晒晒太阳，太煎熬了。 ”

　　女儿常犯癫痫母亲伸手给她咬

　　9个月前，为了更有规律地照顾晶晶，宁玉凤从亲朋那边借了3万多元，委托医院聘请了护工刘忠朋。“晶晶妈妈130元一天雇的我，我付出的却是200元的照理服务。 ”刘忠朋主动把每日12小时的护理扩展到15小时，从喂食、翻身、推背，扩展到生活起居，吃喝拉撒。半年多下来，皮包骨的晶晶终于长了点肉。

　　9月1日，迫于经济原因，宁玉凤跟丈夫商量，能否只给女儿买维护生命体征的药剂，治疗癫痫的药剂能否暂时停用。潘四妹流着泪，点了头。半个月下来，宁玉凤的双手屡添牙印红斑。“女儿半夜常犯癫痫，牙齿猛咬嘴唇和舌头。她一犯病，我就把她嘴巴掰开，手伸进去给她咬。 ”宁玉凤说，那股劲儿过去，女儿就会睡着，自己也会松口气，手上的痛感慢慢消失了，但心里仍然在痛。每到这时，潘四妹都会对妻子说，再难也要坚持下去。

　　前天，这一幕被回来取衣服的刘忠朋看到了。当日，刘忠朋刚想开口讨要拖欠了一个多月的工资，意外得知，晶晶的前夫阿旺曾把她医保报销的钱取出私用。她再次把话咽了回去。

　　晶晶躺在病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无声地看着这个世界。她的世界，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是无尽的睁眼和闭眼。自由身，却无法行走和思考。

　　另一个女人，玲玲，虽能行走和思考，却不再是自由身。她的世界，重复的日升日落，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曾经是女文青 喜欢写诗写小说

　　玲玲的QQ空间里，最后上传的几张照片是她给女儿晨晨织的毛衣。小小的衣服，橙黄和米白相间，前面织着两只长颈鹿，胸口织着“Happy”。

　　看起来，她是一个文艺女青年，空间日志里还有几首诗。 “……海子在铁轨上绽放春天/卡夫卡在地堡续写寓言/我站在孤独的舞台上/拥抱镁光灯/和我身体里流动的热血/我不知道不知道未来/那是哪一天/我期盼那曾点燃我生命的梦想和爱恋/一直在身边”这是她写的《Pray》(注：《祈祷》)。

　　据介绍，玲玲也在网上写小说。这也是她和阿旺认识的契机。

　　然而，最近一封从看守所带出的信，就没有那么诗情画意了。字迹潦草，反反复复，甚至有些词不达意。

　　在信中，她跟爸妈说，里面非常辛苦，吃不好睡不好，觉得很无望，“最少也得坐三年……也许你们觉得三年时间并不长，可是对于呆在里面的我，三年是特别漫长的……”

　　她求生的欲望非常强烈，再三请爸妈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出来。

　　父母卖房赔偿寄人篱下替她还债

　　玲玲的父亲王明(化名)抽了一口烟：“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

　　2012年8月，王明在浙江台州的一个工厂打工。“玲玲出事了。 ”他回忆当时的场景，妻子李云(化名)在电话里说，普鲁士蓝是铊中毒的解药。王明直奔上海华山医院，然而由于没有手续，他没能买到普鲁士蓝。

　　那之后，王明便辞去了在台州的工作，在安庆和李云一起处理此事。

　　王明今年62岁，身体瘦削，头发花白，住在妹妹工厂的一间宿舍里。采访中，记者说，想去家里看看玲玲留下来的东西。

　　“哪有家？我没有家。 ”这个奋斗了大半生的父亲有点激动。

　　玲玲出事之后，他们以21.8万元的价格卖掉了安庆唯一一套住房。这套房子位于安庆皮革厂宿舍，55平方米，2012年才精装的，因为时间仓促，只能贱卖。

　　王明住在工厂宿舍，李云则带着外孙女晨晨住在80多岁的老母亲家，这房子也只有三四十平方。

　　一岁半的女儿常吻照片上的妈妈

　　卖房之后，他们曾经租住了一间房子，可房租从700元涨到900元。当房东再次开出1300元的价格时，他们无奈搬离。 “孩子要喝奶，家里还要帮玲玲找律师等等，哪里还有钱？ ”他们没有工作，仅靠一个月2900元的退休金过活。

　　外孙女晨晨已经1岁半了，会走会说。如今，她是王明和李云唯一的慰藉，也是他们心中的痛。

　　晨晨要爸爸妈妈，李云只能说他们都在外打工。偶尔，晨晨会抱着玲玲的照片猛亲。但是，大人的悲伤也逃不过孩子的眼睛。有的时候，李云暗自垂泪，晨晨会奶声奶气地哭着安慰：“奶奶(注：实为外婆)不哭，奶奶不哭。 ”

　　其实，王明和李云都很担心，担心自己难以看到晨晨长大。

　　安徽商报 吴洋 汪日贵 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