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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离我们有多近? 三名吸贩毒者讲述人生历程

2013年06月21日 16:23 来源:新民晚报 参与互动(0)

  曾几何时,说到毒品危害,我们常问,毒品究竟离我们还有多远?如今,可能要换一种问法:毒品究竟离我们有多近?说句有些耸人听闻的话,它已经侵入普通人的生活。

  上周,长宁分局华阳派出所民警通过一名落网吸毒者,一个下午“滚雪球”般连抓5名零包贩毒的犯罪嫌疑人。与通常意义上的“毒贩子”不同,他们没有荷枪实弹,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穷凶极恶者,所贩毒品也不是动辄以公斤计的“大件”。他们就是普通生活中的普通人:落拓的邻家老头,生活拮据的家庭妇女,做点小生意的中年汉子……

  吸毒已经成为他们的生活习惯。他们的生活被搅乱,人格被摧毁。在他们眼中,吸毒是不好,但也不过是吸烟一般。

  世界禁毒日前夕,本报记者走近这群吸贩毒者中的“小人物”,听听他们的故事中藏着怎样的思考。

  单身母亲阿燕

  采访阿燕颇花了点功夫。阿燕因为零包贩毒被取保候审,按理找到她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但当民警打给她的时候发现,手机停机了。

  “肯定没钱了。”民警对这些吸毒者的生活很了解。几次电话打不通,干脆给她充了50元话费,几经周折,总算找到了她。

  阿燕很瘦,采访时是深夜,衣着素净的她的脸色苍白疲倦,一双眼睛大得有些恐怖。据民警介绍,2006年她曾因吸毒被黄浦分局处行政拘留15日,2010年因为贩毒被处拘役4个月,今年因吸毒被闸北分局处行政拘留15日,目前还在社区戒毒期间。结果又因零包贩毒落网。

  在阿燕自己看来,恋上毒品,是命不好。“不是找借口,我爸妈死得早,后来相依为命的哥哥也突发脑溢血去世,在世上没了亲人。找了个丈夫滥赌,先是输光了钱,后来把房子也输掉了。”丈夫骗阿燕把户口转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址,结果只迁出,没迁入,成了口袋户口。至今阿燕因为户口无法落地,连二代证都换不了。“成了没有身份的人,连低保都申请不到。”

  感情的不顺、生活的压力都让阿燕崩溃。心烦意乱时,她接受了朋友的建议。“她们说弄吸了以后,不想记住的事都能忘掉。”结果一试之下,七、八年了,至今没能戒断。说到戒毒,阿燕有些烦躁,反复强调能戒掉,“我都是压力太大,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才吸。知道吸毒不好,自己已经毁掉了,无所谓,但对不起女儿。”

  阿燕有一个11岁的女儿,这是她晦暗生命中唯一的光亮。“我女儿很优秀的。”说起女儿,阿燕白纸般的脸上瞬间有了表情。

  女儿的监护人是前夫。前夫“进去”了,前夫的父母又不认这个孙女,女儿就一直和阿燕生活。人生往往很极端,虽然从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没有固定的住处,一两天不吃饭也是常事,但女儿却惊人地懂事,不但成绩好,而且性格坚强独立。

  “她从小会保护我,我的朋友,她会帮我把关。我吸毒不敢给她知道,但孩子太懂事,估计早就知道了,她经常会打个比方,拐个弯地暗示我不要干坏事,比我更像一个母亲。”阿燕说,因为穷,女儿特别节省,一条裤子从长裤穿成九分裤、七分裤、短裤,还舍不得丢掉。

  “这次我被抓进来,因为她没人照顾,警察给我取保候审。女儿当时在派出所担惊受怕地等我,生怕我被捉进去。后来她把一直藏着没舍得用的100块钱破开,买了1斤小龙虾给我吃。她知道我最喜欢吃小龙虾。想给我庆祝,她不知道,其实还是她帮了我。”阿燕很伤感,她说女儿在饿着肚子发高烧的时候都坚决不让用这100块钱看病。

  “为了女儿我什么都肯做,只要能让她不挨饿。”阿燕说得很坚定,她强调,包括贩毒。但当记者问为什么不能为女儿把毒戒掉,她又急躁起来。“我知道你不信,我吸得不多的。只是有时候实在心里实在太烦。”阿燕说,没人的时候,她常常一边想一边哭,希望能看到女儿能健康快乐地长大,找个靠得住的男人,但又怕自己看不到那天,更怕女儿重蹈覆辙。

  当初吸毒,阿燕说不恨朋友,因为没有人逼她,是自己的选择。唯一让她无力的是,毒品这个泥潭,进去很容易,出来却太难。“很多朋友都在吸,容易拿到,沾上是分分钟的事情。沾上以后,就是另一种人生。”

  阿燕的身体不好,高血压,因为吸毒,人也变得懒散。尽管如此,她也尝试找工作,打打零工,赚点钱吃饭。“真的是吃饭,我们经常挨饿。”但社会上歧视的眼光,总是将她推回去。

  实在撑不住时,阿燕也会硬着头皮到居委会申请临时低保。“这几百块钱真的很重要,但背后的嘲笑是避不开的:有钱吸毒,没钱吃饭啦?我知道大家没有坏心,这种看法也是正常的,但就是这种看法,让我们很难回头。”

  “老毒物”王伯

  在看守所见到王伯,被吓了一跳——头发半秃,身形微驼,牙齿几乎掉光,剩下的几颗也是倒伏着,双目弹出,脸上瘦骨嶙峋像个骷髅。见到民警,王伯就讨烟抽,不抽烟的民警好半天借来一根给他点上,他才开始放松下来,跟我们聊起来。

  王伯是个“老毒物”,属于上海最早吸毒的一批人。生意人,在南方做服装生意时染上了毒瘾。第一次吸毒说起来让人啼笑皆非,竟然是因为拉肚子。“当时我腹泻吃什么药都没用,朋友拿来一点东西说吃了肯定好,我就吃了,很难受,昏昏沉沉,后来我知道,那就是海洛因。”

  王伯其实年纪不算大,不到60岁,但已经有20多年的吸毒史。“从1990年到1999年,9年海洛因把什么都吸没了。几千万啊。”按照王伯的说法,他已经戒了,后来溜冰纯属好奇,没什么瘾。

  因为吸毒,王伯一辈子没有成家。这也是他感觉最对不起父母的。“我能戒掉海洛因,也是因为母亲,她跪在我面前求我。”就在那一年,王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8天。“生不如死,但是戒掉了。”也就在那一年,母亲过世。

  王伯最终还是没有守住对母亲的承诺。新型毒品出现后,他又沉沦毒海。“之前把身体弄垮了,找工作找不到,也干不了体力活,只能还是混在以前的朋友圈里。能干什么,当然是贩毒了。”

  以贩养吸,或者时不时找人接济一下,王伯活得很懒散,他说这次如果能放出去最好,放不出去也无所谓。“反正出去还是活得没有尊严,在哪都一样。”

  说到毒品对自己生活毁灭般的摧残,王伯痛心疾首,但说到冰毒,却又认为没啥,“其实就是兴奋剂,吃了几天不睡觉,过去了筋疲力尽连睡几天,哪来什么瘾。哪像当初吸粉,每天到时间不来一下,眼泪鼻涕一大把。”

  王伯说,从零包贩毒的对象来看,跟当年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毒品是有钱人玩,现在什么人都来了,老头老太,家庭妇女,做小生意的,做小姐的,甚至还有公务员。说句夸张的,说不定你隔壁就住着个吸毒的你不知道。”

  玉石中介大龙

  站起来是威风凛凛一条大汉,坐下去背有点驼,但不像个吸毒的。这是看到大龙的第一感受。身材魁梧的大龙说话很快很急,常常听不清他想表达什么。

  和其他人比,大龙的境遇要好一些,他是个做玉石生意的中介人,生意好的时候,衣食无忧。听说大龙的行当,记者把脖子上的一块玉解下来递给他,他从包里拿出手电筒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会,说不错,但问价他却一言不发,不肯估价。

  相比鉴定玉石时候怕露怯的尴尬,说起吸毒,大龙的话多了起来。同样是朋友的原因吸上冰毒,同样认为自己没有瘾,同样坚称自己很少吸,“溜冰”者的共同特点,他身上都有。

  这次警察的抓捕行动中,大龙是第一个落网的吸毒者。整个过程有些偶然,6月11日凌晨2时许,他和朋友入住定西路某招待所,遇巡逻民警检查,带回派出所后,当天送司法鉴定中心进行毛发鉴定,结果毛发中的甲基苯丙胺呈阳性。后来他承认,此前6月9日晚上他的确吸食过冰毒。

  都说吸毒的六亲不认,但大龙却一直对父母和儿子紧守着秘密。这是他的底线。因为有所敬畏,谈及毒品对生活的改变,大龙也不讳言。“吸了毒,什么都不在乎了,神智无知,连房子都被别人骗走。”“这东西,性格不好的人吸了更厉害,我老婆现在已经神经了,看到房间里的洞都感觉是探头在偷窥她。”

  尽管深知危害,但大龙并没有戒的意思。老婆被吸毒害了,又找了个女朋友,还是个“溜冰”的。

  【记者手记】

  “冰”与“毒”

  和几个吸贩毒者聊天,说到冰毒,他们都喜欢称之为“冰”,很少说冰毒。可能在他们眼中,这根本算不得真正的毒品。就像大龙说的那样,跟吸烟差不多。

  冰毒不会上瘾,不会戒不掉,这是不少吸毒者的错觉,也是不少人踏错第一步的原因。警方早就进行过普及:冰毒等新型毒品,具有精神依赖性极强但身体依赖性相对较弱的特点,在停止吸食后身体的戒断症状不太明显,其生理成瘾性比较隐蔽,不宜察觉,令吸食者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对身体的危害却更甚。

  错觉,让冰毒等新型毒品传播更快,蔓延更广。进去容易,出来却难。陪同采访的民警曾无奈地说,日常工作中,有些被抓获的零包毒贩,很多已是熟面孔。虽然“禁毒要打一场人民战争”的说法说了好多年,但实际上,对于吸毒者,大多数人还是避之如疫,冷漠如冰。吸毒者离不开他们的圈子,进入不了新的生活,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毒”,很难找到解药。

  记者接触的吸毒者身上,不少人都有些矛盾存在,他们反复强调自己能戒,也表现出对亲人的眷恋和对生活改变的期待,但真正要他们走出那一步时,却如临深渊。这是他们内心的挣扎,相比冰冷的眼光,他们对毒的畏惧可能反倒轻得多。在这时,他们需要人拉上一把。

【编辑:王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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