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滚动| 国内| 国际| 军事| 社会| 财经| 产经| 房产| 金融| 证券| 汽车| I T| 能源| 港澳| 台湾| 华人| 侨网| 经纬
English| 图片| 视频| 直播| 娱乐| 体育| 文化| 健康| 生活| 葡萄酒| 微视界| 演出| 专题| 理论| 新媒体| 供稿

记者与“毒王”面对面:探寻头号顽危犯狱中重生

2013年10月21日 16:37 来源:北京晚报 参与互动(0)

局长的话:

  今天,北京市监狱管理局与北京晚报合办的《监狱·故事》栏目正式开栏。《监狱故事》是个窗口,读者可以借此了解首都监狱系统依法、文明、科学矫治罪犯工作的特色和管理方式,进一步增进社会各界对我们工作的理解、支持和帮助;同时,我们也希望用服刑人员的忏悔及反思,让大家看到犯罪给社会造成的危害、给家人带来的痛苦及个人付出的沉痛代价,引以为戒。

  北京市监狱管理局局长 孙超美

  “性贿赂”让他染上梅毒,误诊多年让他病入膏肓,再加上持刀杀人被判死缓……一个个戏剧性的变故,将何玉国(化名,见右图)从正常的生活轨迹上一步步拖进地狱。

  他是北京性病在册的“四大毒王”之一,他也曾是监狱系统多年的头号顽危犯。在社会上“腐烂”了的人生,干警帮他在监狱里一点点清洗。记者深入北京市监狱管理局所属的清河分局金钟监狱,与梅毒病犯面对面采访,探寻这个京城仅存的“毒王”如何在狱中重生。

  探秘传染病犯监狱

  从北京一路向东,驱车两个小时,就到了远在清河农场的金钟监狱——北京唯一一座关押传染病犯的监狱。几排平房,按病种关押着艾滋病、肺结核、性病等高传染性疾病的罪犯。因为对传染病的忌惮,进入监狱后让人有些神经过敏般的喉咙发紧。

  七分监区都是性病罪犯,走过长长的筒道,最里面的一间屋就是何玉国的“单间”。监房的整洁出乎记者的预料。床单被褥干干净净,日常用品摆放有序,电视里播放着文艺节目,墙上挂着一幅幅写意山水、工笔花鸟。

  “这是我最新画的,画了两天。”何玉国拿出一幅牡丹翠鸟的小张。51岁的他,走路颤颤巍巍,像个老者。

  “我以前根本就不能自理,走不了路,抬不起胳膊,现在提水浇地,做些简单的劳动都没问题。”说这话时,何玉国有种重获新生般的兴奋。

  对面落座,采访便从他的病说起。

  全北京就四个 他是其中一个

  何玉国早年当兵,退伍后到一家大工厂,从保卫科做起,一步步当上了配件车间的主任,还自学拿下了大专文凭。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拿着每月上千元的工资,管着厂里全部配件采购,别看官儿不大,却是个肥差。

  那时候,何玉国有点膨胀了。每天除了工作,就沉浸在业务单位宴请的觥筹交错之中。

  有一次,一个单位找来一个从广东“深造”回来的小姐陪他。当年,“性贿赂”还是稀罕事。已有妻女的何玉国面对这白来的“应酬”,还是照单全收了。

  不久,他发现身上长了一些红疙瘩,医生诊断为酒精性肝炎,毒发性疖肿。何玉国觉得自己的病生得怪,怕传染家人,每天拖到很晚才回家。

  治了四五年,一点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疼得连走路都费劲。何玉国害怕了。这是什么怪病?他抱着最后一试的想法到协和医院检查,被老专家确诊为三期梅毒。何玉国的病情因为误诊已经到了不可治愈的地步。

  “大夫说,同治皇帝也是这病,疼死算。全北京,得三期梅毒的就四个人,我就是其中一个。”他回忆了半天,病根儿肯定就是那次“应酬”。

  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何玉国说,他怕连累家人,向妻子提出离婚。“她根本接受不了,问我为什么啊?可这病怎么有脸说……”何玉国死活跟妻子离了婚,女儿也跟着妈妈走了。

  孑然一身的他开始自暴自弃,等待着不知哪天就会到来的死亡。2003年,何玉国本就不堪的人生又遭突变。一天,他约朋友在家门口的餐馆吃饭,与人发生口角动起了手。“对方拿酒瓶打我,把我半拉耳朵都砍掉了。”何玉国也打急了,回家抄了把刀杀回来,将对方扎死。

  法院认定何玉国犯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他那时候真是个标准的“烂人”

  2004年10月,何玉国因身患梅毒被调入金钟监狱服刑。

  想起当时的情况,分监区干警宋海洋直摇头。“三期梅毒高度传染,何玉国的内脏都开始腐烂,浑身长满脓包,散发着恶臭。每天要用3针杜冷丁、6片吗啡、6片曲马多等药物缓解疼痛控制病情。干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上这样的”。

  刚入监时,何玉国一直卧床,生活无法自理,浑身哪都疼。“四大毒王”中的那哥儿仨都已经死了。何玉国清楚自己的下场,掰着手指头,数着天儿等死。

  可是,等死也不容易。“我当时身上都烂透了,脓包动不动就崩破了,墙上溅的都是脓水。轻轻一提,一块皮肉就能掉下来,倒酒精消毒都不觉得疼,耳朵流脓,眼睛看不见,周身臭得招苍蝇。”何玉国回忆,他那时候真是个标准的“烂人”。

  得了受尽煎熬的绝症,再加上一个看不到头的刑期,死亡也许是最好的解脱。何玉国写下遗嘱,向监狱提出要安乐死。

  中国没有安乐死的制度,监狱不可能同意。干警每天轮番去找何玉国谈话,解释法律法规,24小时派人看护他,就怕他寻死。

  成了北京监狱系统头号顽危犯

  护理他的罪犯曾是他的邻居,关系还不错,干警做了很多说服工作,人家才同意护理他。可何玉国一点小事不顺心,抬手就给人一个嘴巴。

  何玉国走不了路,平时打点滴都是干警推着轮椅去,举着吊瓶回来;他的胃不好,干警专门给他煮面吃。即便这么对他,干警去教育他时,他还是横横地说:“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2006年10月一天上午,女医护干警给何玉国打针时,他突然将上衣揭开,露出满是脓包的上身,另一只手将脓包挤破,胡乱抓向女干警。

  一旁负责看管的干警陈长征挺身挡在中间,一把推开他,厉声说:“何玉国,你要干什么!”

  事后,何玉国受到了分监区的集训处理。

  集训回来,何玉国依旧我行我素,想睡觉就睡觉,个人物品乱扔一气,出监舍根本不打报告,甚至四处放话“干警也别惹我,不然我就让他脱衣服”。

  何玉国的肆意妄为不仅在分监区造成恶劣影响,甚至在北京的罪犯圈都有一号,成了北京监狱系统头号顽危犯。

  控制病情 感化“毒王”

  控制住他的病,才能改变这个人。

  监狱专门请来了治疗梅毒的专家,多次在监狱内为何玉国会诊。下猛药、加大剂量,通过三四年的治疗,终于控制住了他的病情。何玉国身上溃烂的面积减小了,也不天天流脓了,每天练习走路,也能生活自理了。病一控制住,何玉国心情也好了。

  有一次,传染病疾控组的专家到金钟监狱巡查,看到何玉国,惊讶地半开玩笑说:“你还活着哪,真是奇迹!”何玉国明白,监狱为他努力治病才让他活到现在。

  2009年,监狱的梅毒罪犯都相继出狱了,何玉国才体会到什么是孤独。他觉得没人再照顾他了,可没想到,监狱干警接过了班。

  何玉国一直排便不畅,需要从肛门注射开塞露。每次注射,都是不小的“工程”。由于何玉国浑身脓包,趴在床上就全身疼痛,只能两名干警一起架着他趴下,一手扶他身体,一手为其解裤子,再将开塞露注射进去……

  “开始干这个,谁都不适应,好几个干警几天都吃不下饭。”老干警付青龙说。

  “不夸张地说,他们伺候自己亲爹都不如对我投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吐,旁边干警就拿盆接着,那味儿我自己都觉得恶心。在监狱,得艾滋病的躲着我,得肝炎的躲着我,可这些干警,从没嫌弃我。”何玉国说。

  真情相待 “毒王”感恩

  面对监狱干警的悉心照顾,何玉国深受触动。

  “我得这种病,社会上都歧视,反倒在监狱里没遭过干警白眼。为了不刺激我,他们背着我去医院连手套都不戴。如果再不懂感恩就不是人了。”何玉国说。

  何玉国不仅是个危重病人,更是个罪重刑长的犯人,在监狱里没事干可不行。为了调动他的改造积极性,干警买来菜籽,给何玉国辟了一小块菜地,让他自己种菜、养花。副分监区长李永全学过书画,到任后便鼓励何玉国画画,还给他买来教材纸张,没事就跟他切磋画艺。

  2009年,何玉国47岁生日那天,分监区为他安排了一次亲情聚会,多年未曾谋面的女儿亲口喊了他一声“爸爸”时,何玉国泪流满面。

  2010年10月,何玉国摘掉了顽危罪犯的帽子。入监8年,几拨干警终于用不懈的努力融化了坚冰。

  2011年,分监区为何玉国举办了一场书画展。何玉国特意写了一幅字:“感恩警官,感谢社会”。

  因为得病,何玉国记性不好,几年前的事七七八八都忘得差不多了。他把所有照顾过他的干警的名字都记在本上,怕忘了。 “这些都是我的恩人。”何玉国认真地说。(记者 孙莹 通讯员 赵宇 摄)

【编辑:王硕】

>法治新闻精选: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中新社和中新网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网上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106168)] [京ICP证040655号] [京公网安备:110102003042-1] [京ICP备05004340号-1] 总机:86-10-87826688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