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校园性侵背后多有行政学术特权作祟

　　必须建立现代大学制度，防止在大学里产生行政特权和学术特权，防止教育和学术成为行政特权和学术特权谋求私利的工具

　　“厦门大学历史系教授被举报‘诱奸’女学生”一事，由于至今仍没有结论，正变得越来越纠缠不清。

　　前不久，上百名曾在厦大历史系学习的学生签署支持吴春明的联名信，称“我们历届学生并未听闻或经历吴老师任何不适当的行为”。据称，吴春明也在调查中坚决否认曾“诱奸”女生。

　　虽然目前仍无法确定吴春明是否“诱奸”女学生，但大学校园里确曾发生过性侵事件。近日，多名厦门大学校友联合署名呼吁建立机制防治校园性骚扰。

　　高校应设严肃调查机制

　　关于厦大教授被曝性侵事件，似乎逐渐变成一出日益冗长的肥皂剧：

　　6月18日，网名汀洋的厦大女生举报历史系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吴春明以学术经费开房、“诱奸”女生。吴春明称这名女生为“神经病”，对指控予以否认。

　　7月10日，名为青春大篷车的网友声援汀洋，称自己也是吴春明的受害者，她的举报还附上了吴春明睡觉的照片。

　　7月15日，厦大通过官方微博发表声明称，学校在接到关于吴春明的举报材料后已立即展开调查，调查期间中止吴春明的研究生导师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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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厦门大学中文系2008级毕业生李芙蕊在网上注意到这些帖子，并一直关注着事件的发展，她告诉记者，事情发生后，校方做出了较为及时的回应，但除了对这一事件的处理外，厦大更应重视师生间可能出现的校园性骚扰问题。

　　“事件处理的是不是公正透明，不仅会对厦大的声誉产生影响，也决定着女生能不能在学校中有安全感、对学校有信任感。”李芙蕊说。

　　随后，李芙蕊在网上发起了对这一事件的联合署名活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征集到了多名厦大学生和校友的签名。

　　对于厦大教授被曝性侵事件演变成“罗生门”，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对记者说，其实，问题并不在举报人，也不在被举报人，而在没有正常的调查机制。如果有正常的调查机制，举报人和被举报人是平等的，调查会根据事实，维护双方的权利——如果举报人举报的事实存在，被举报人将根据调查结果接受处理；如果举报人举报的事实不存在，调查应还被举报人清白，另外，被举报人还可起诉举报人侵犯名誉权。

　　“大学缺乏正常的调查机制，与目前实行行政治校有关，不管是行政问题，还是教育问题、学术问题，是否启动调查，都由行政部门说了算，而行政领导出于政绩考量，通常会把有关教育问题、学术问题的举报视为学校丑闻，加以掩盖，总是不愿意直面。这种回避的态度，非但与高校追求真理的形象不符，也败坏高校的风气——不启动调查，或者调查不严肃，会让个别人以虚假举报为手段攻击他人，也会让个别行为不端者被纵容。”熊丙奇说。

　　“希望厦大借这次事件，在全国高校率先建立校园防性骚扰规章制度，依法治校是维护母校声誉最有效的方式。”厦门大学77级校友，现任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的邱鹭风在留言中写道。

　　大学女生被性侵非个案

　　“关于大学女生被性侵的状况，目前可能还没有一个比较权威的调查，但我知道的以及通过身边人知道的类似事情不少。”李芙蕊说。

　　李芙蕊通过同学了解到，有厦大老师向多名系内女生要电话，之后给女生打电话、发短信，甚至在考试前夕或论文指导期间邀约女生一对一吃饭。这些现象让李芙蕊感到不安，“由于毕业、成绩、评奖、推荐等压力，老师和学生之间存在权力关系，学生是弱势的一方，这就使得女生可能不敢拒绝老师的要求，遇到性骚扰也敢怒不敢言”。

　　“大学女生遇到这种情况往往都是得过且过，忍气吞声，不能也不敢去抗争。”李芙蕊说。

　　记者了解到，类似的事件在其他高校也发生过。曾就读于江苏省某重点高校的一名女生说，在校期间，由于她想参加学术竞赛，就要与一名有一定学术地位的指导老师搞好关系，于是她要陪这名老师吃饭喝酒，“(参加竞赛)团队里的人都默认我要承担这个角色”。

　　这名女生还透露，她有同学因为想获得出国推荐信，不得不忍受另外一名老师的暧昧言语和短信。

　　曾经介入过多起性骚扰案件的前调查记者、此次联合署名行动的发起者之一李思磐说：“高校教师处理学生利益的任意性过大，而且缺乏监督和问责机制，这就产生了教师向学生‘寻租’的空间，不少女生还面对‘性寻租’和性骚扰的问题。学校对学生可能遭到的骚扰和伤害没有警惕；学生遭到伤害后，相应的举报和支持系统基本为零。这些因素的交叉，导致学生难以坚持自己意愿、维护自己权利，所以学校必须尽快建立相关的防范和应对机制。”

　　“厦大现在处在风口浪尖，我希望学校不仅能公正处理，而且能以这个事件为契机，开始探讨建立性骚扰防治机制，这对学生、教师和学校都是一种保护，对中国的其他大学也能提供示范。”李芙蕊说。

　　师德败坏并非全部理由

　　厦门大学校友们在给厦门大学校长朱崇实的公开信中写道，“我们知道，性骚扰防治规范在中国大学中至今仍是空白，能否先行一步，在于您和其他厦大领导的担当之勇。盼望您的重视和回应，让厦大成为教师教学研究和学生汲取知识的清明自由之地，相信这是所有厦大师生的共同心愿”。

　　校友们给出的建议包括以下几点：设立预防性骚扰的教师行为准则，明示教师不应与有直接权力关系的学生发生性和亲密关系，否则视情况给予处分或调整职责；建立校园性骚扰防治规范，设立举报、调查、问责和惩戒机制并向师生公开；从预防和应对两方面，面向教师和学生开展反性骚扰的教育和培训。

　　据了解，大学建立性骚扰防治规范在国外已有先例。自上世纪80年代，美国的大学就纷纷建立防治校园性骚扰机制，其中几乎都有限制教师与学生发生亲密关系和行为的规范。一般而言，教师不能与有直接权力关系的学生发生亲密关系，比如：不能是上课班级里的学生；不能是自己担任辅导员的学生；不能担任对方的论文导师；不能担任对方的论文答辩委员会成员；对于本系学生，如果教师是系主任，或者任何有权力的领导，也不能发生亲密关系。

　　熊丙奇认为，厦大教授被举报一事应由司法机关深入调查，虽然个中关系很复杂，但从保护女生权利角度出发，必须调查清楚。另外，对于发生在师生之间的这种“诱奸”，我国法律是否存在空白，也值得检讨。

　　“在每次大学丑闻曝光之后，舆论都会以‘师德败坏’一语蔽之，但这解决不了问题。这些问题不能指望提高师德来解决，必须建立现代大学制度，这需要大学完善大学章程，明确政府、学校、教育者、受教育者的权责关系，建立平等的学校、教师、学生关系，防止在大学里产生行政特权和学术特权，防止教育和学术成为行政特权和学术特权谋求私利的工具。这才能真正尊重受教育者，才能保障每一名学生的权利。”熊丙奇说。制图/李晓军 记者杜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