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更旧 新的更新
寒山寺西门拐向北,是枫桥古镇老街,街很窄仄,三两米宽,挤挤挨挨的摊点和高高低低的天篷,百来米长的小街被遮得严严实实。
寒山寺和古街上的人头攒动,但枫桥景区里的人却很少,人们大老远来看一眼枫桥再拍个留影,很少有会往里面的青石板小街走。
小街南北成市,最北头是船码头,码头后面是候船室,“驿传逆旅”的大匾高悬屋檐。迎面不远的山墙头上贴着“快班客船”的招贴。往前依次是绸庄、米店、茶肆、饭馆、扇庄。
绣庄里,年过半百的男主人飞针走线,惊得几个女生合不拢嘴,忙着用手机相机定格这难以置信的瞬间,老绣男如定海神针,只顾手中的活儿。剪纸铺门脸很大,楼上还有两间,偌大的厅堂里摆满了花花绿绿的作品。见有客人,店主热情地迎了上来:“我这剪纸,全部是纯手工的。”
街口有幢小楼,是介绍张继的。一楼中堂位置摆着张继的半身铜像,右壁上挂着流传千年的《枫桥夜泊》。我恭敬地按着快门。女服务员指着墙边告诉我,“这是张继夜泊的小舟。”
最后,我一头扎进古玩店。戴着老花镜的店家像是没见着我,只顾看《姑苏晚报》。我看着花花绿绿的旧连环画,目光最终落在《一支驳克枪》上,刚上初一我看过它。连环画在我的学生时代是奢侈品,跟时下中学生玩苹果手机一样,不是人人买得起的,虽然它只有一角二分钱。那年中午放学后,我边走边看借来的《一支驳克枪》,小六子从后面冷不防想抢,结果没抢到,被我顺手一拳打得口吐鲜血。他也火了,扭住我几拳,打断了半截门牙,害得我几十年花在假牙上的钱不计其数。我问,“这本多少钱?”“十元。外面一百你拿不下。”我信他的话是真的,“要了。有没有文革的实寄封?”我指着柜枱里面的几扎旧信封。“自己看。”于是,他把那些宝贝儿往柜枱上一放,又埋头看报。半小时,我没淘到什么,“没有。能不能看看老票证?”他一声不哼把老票证全放到我面前,“任挑,一张一元。”很有君子风度,我也不小人,点头同意。
出了老街,从运河支流这边朝对岸看去,一个别致的景象展现在我的眼前,一幢高耸入云的新大厦与寒山寺并肩而立,是那么地和谐而协调,而且不仅仅是镜头里的这处,古今和谐的建筑在苏州随处可见。当我把它们摄入镜头后沉思,这不是巧合,是苏州经济社会发展的自觉行为。苏州目前人口一千三百多万,是仅次于深圳的全国第二大移民城市。怎样才能成为移民城市?最重要的条件,是对外来人口与外来文化的包容,对历史与现实的包容,从这些方面来说,苏州做到了。然而,在前来旅游者这个层面上,人们还处于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层次,缺乏对景区历史文化内涵的真正了解。当然,这怪不得苏州,倒是难为了江心洲上那些苦撑着的店家。我问过那位卖旧连环画的店主,“生意这么清淡还要坚持?”他淡然一笑,“几十年习惯了。”
也许,正是世代手艺人和老店主“习惯了”的世代传承,演绎为独特的文化坚守,于坚守中传承,于和谐中创新,使苏州旧的更旧,新的更新,始终成为人们向往的天堂。
作者风雨 摘自香港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