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宝源丰大火：逃生培训从不做大多数门都锁着

消防队员仍在吉林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火灾现场搜救

从火海中逃生的二十八岁女工田静正在福阳医院烧伤科接受治疗

　　6月3日6时06分，吉林省德惠市米沙子镇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生产车间发生火灾。截至今晨7时30分，已造成120人遇难，70人受伤。

　　国务委员、国务院安全生产委员会副主任郭声琨昨晚赶赴事故现场指导救援，并到德惠福阳医院探望伤者。国务院已经成立特别调查组，全面调查事故原因。最高人民检察院派员赶赴事故现场，吉林、长春、德惠三级检察院介入事故调查。

　　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昨晚被控制，将依法追究事故责任，企业资产已被冻结。公司2009年9月建成投产，资产总额6227.02万元，以饲料、种鸡养殖、鸡雏孵化、肉鸡放养回收、屠宰加工、销售为主业。

　　爆炸冲击波蔓延300米

　　今天凌晨1时左右，记者来到吉林省德惠巿米沙子镇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浓浓夜色中，厂区依然亮着灯，几辆重型机械车正忙着清理现场，厂区门外停放着多辆救护车与消防车，数十名消防战士还在面目全非的车间废墟里实施地毯式搜索。

　　上午8时许，记者再次来到事故现场。距离厂区大门较近的一排厂房受损最严重，原来伫立在此的二车间，已被彻底炸毁，变成碎片散落一地。

　　附近的几间厂房，都受到了严重影响，只残留少数的钢结构框架，很难分辨房屋原貌。包括二车间在内，紧贴102国道而建的一排厂房，几乎尽毁。爆炸波及的范围，至少300米。

　　无法辨认遗体将验DNA

　　记者在现场没有闻到明显的刺激性气味，浓烟也已消失。一名搜救人员介绍，事故发生后不久，为防次生灾害，厂区周围约1000米范围内，特别是“下风口”的人员被迅速疏散，警方随即在厂区外围较远处拉起了警戒线。

　　今天上午，21岁的姜国超目光呆滞地站在厂区门口，47岁的母亲焦世华在二车间工作，至今杳无音信。他跑遍了5家收治伤员的医院，逐一核对伤者名单，都没有找到母亲的名字。

　　救援指挥部称，昨天下午，陆续有人接到通知，去殡仪馆认领尸体。无法辨认的，将由直系亲属通过DNA鉴定来确认。姜国超即将面对的，可能只有这两种选择。

　　事故发生后不到一小时，姜国超就赶到现场。看到火势渐猛，想打开车间逃生门，但用尽全力，锁着的门依然纹丝不动。他破窗进入更衣室，那里与火情最重的二车间仅一墙之隔，木质更衣箱已烧毁近半，母亲的手机就在箱内。“起初能打通，不久后便关机，全都烧完了。”

　　多为呼吸道水肿或烧伤

　　记者上午来到距事发地较近的福阳医院。伤者多为吸入氨气及其他有毒气体造成的呼吸道水肿，另有部分烧伤病人。抢救室外墙上贴出了详细的伤者名单。不少伤者家属聚集而来，其中一部分和姜国超一样，来医院查询失踪亲人的踪迹。

　　由于烧伤患者需有充足的血液供应，昨晚长春中心血站所有采血点延时至21时，接受市民献血，确保血液及时发往临床，抢救伤员。

　　截至昨晚7时，长春5家医院累计收治伤员66人。其中吉林大学第一医院二部烧伤科28人(危重6人，重症9人)，长春市中心医院4人，烧伤医院6人；德惠福阳医院22人，惠康医院6人。

　　昨晚，北京积水谭医院、朝阳医院4名专家赶到长春，为重症伤员会诊。吉林省卫生厅调集全省最优秀的烧伤科、呼吸科及ICU专家，将对伤员逐一评估，制定不同的治疗方案。

　　地板湿靴子重迈不开步

　　进入操作车间前，工人们必须在更衣室更换全套防护服，套上厚厚的工作靴，走进腥味浓重的车间，地上永远都是湿漉漉的。“就算没有突发情况，平时从车间角落走到更衣室，步子也很难迈得快，起码要花5分钟。”姜国超说。

　　58岁的女工尹凤文事发时正在一车间，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了”，看到二车间方向一片通红，灯随即熄灭，房内一片漆黑。她拼命往外跑，逃生途中人挤人，人压人。“不小心摔倒在地，只能摸索着往前爬……好多人是强撑着爬出来的。”跑到102国道上，她定了定神，才发现好几个相熟的工友都没跑出来。

　　一车间的幸存工人大多从冷库逃生，而灾情更重的二车间伤亡最重。二车间女工田静躺在福阳医院病房里，腿部骨折，下巴擦伤，喉咙被严重呛伤，基本发不出声。不幸中的万幸，她是二车间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事发时，田静正准备从更衣室走向二车间，见势不妙，便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生命通道被堵死

　　昨天下午，现场救援指挥部召开两次新闻发布会，除了通报不断上升的遇难人数，并未详细说明事故原因。

　　对此，有两种不同看法。一种认为是氨气泄漏引起爆炸，继而引发火灾；另一种认为是先发生火灾，再引发氨气爆炸。事故调查仍在进行中，但事故背后的一些原因已初露端倪。

　　不知消防通道在哪

　　上个月焦世华请病假，姜国超帮母亲顶了20多天班。“月薪保底1800元，加上超产奖，每个月最多能赚2000元，但不能请假，少上一天班起码要扣200元，所以像顶班这种事情，在厂里经常发生。”

　　姜国超回忆说，母亲在宝源丰工作近3年，属于老员工，但从来不知消防通道在哪里。他自己顶班20多天，也完全不了解车间总共有几个门。“反正大多数门在上班时间都锁着，说是为了便于日常管理，不许工人随意走动扰乱工作秩序。”

　　生命通道被堵死，正是造成事故伤亡如此惨重的最直接原因。

　　“二车间的工人只知道走通往更衣室那唯一一道门。”姜国超说，门不大，宽度不到2米，“像昨天这种紧急情况，人挤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目击者王德军昨天上午一直在救援现场，当重型车辆扒拉开锁着的车间大门时，他看到多具遗体堆积在门背后。“如果门没锁，能逃出好多人。”

　　缺乏逃生技能培训

　　姜国超认为，火灾发生得非常突然，而且强度比较大，车间工人的工位布得非常密集，这些都给逃生带来了许多困难。

　　工人平常缺乏火灾逃生技能培训，无法有序逃离现场，也是导致伤亡惨重的一个因素。福阳医院收治的生还者尹凤文进入这家公司不满一个月。“平时大家就走更衣室一个通道，从没走过消防通道，公司也从来没给我们做过相关培训。”

　　至于消防演习，姜国超闻所未闻，也从没听母亲提起过。

　　应付检查临时放假

　　姜国超回忆，车间内有警报灯，但不是用来预警安全，而是用来提醒工人，上头即将有人来检查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领导，来查安全、质量还是消防设施，反正厂里应付检查最常用的一招，就是临时放假。”他说，平时上班，工人一般在早上5时30分到岗，而下班时间常常没点。

　　“前阵子新来了一个厂长，每天早上教我们喊口号，‘早上好！好！好！非常好！’这口号一念，就感觉一天都没精神了。”姜国超说。

　　液氨制冷安全吗？

　　液氨，又称为无水氨，是一种无色液体，在工业上广泛使用在大型制冷设备上，成本低，制冷效果好。液氨本身有一定杀菌作用；可以为养殖场降温；广泛应用于鸡、鸭、牛、羊及各种预制食品等的冷冻。

　　由于具有腐蚀性且容易挥发，液氨存在一定的化学事故发生率，但只要操作规范，安检措施得当，其安全性能完全是有保障的。

　　工人没闻到异味？

　　业内人士分析，一般情况下，大型肉联厂的屠宰车间和分割处理车间，均为无菌车间，每个工人都身穿连体洁净服，佩戴专业防护面罩。一方面是无菌操作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长时间身处血腥味浓重的环境，人体受不了。所以，当液氨发生泄漏时，车间工人们闻不到，等闻到了，为时已晚。

　　还有一个常识是，液氨泄漏后，不需要弥漫到室内整个空间让所有人闻到才会发生爆炸。它的爆炸极限为局部浓度16%至25%。

　　谁该为事故负责？

　　大型液态氨制冷设备必须要求工作人员24小时巡视，使用查漏设备反复检查。有些厂家需要每小时查漏一次，并写检查记录。

　　涉事企业分管安全生产的负责人和制冷设备车间主任是第一责任人，事故发生时正在值班的安全检查人员，是直接责任人。如果安检员能坚持职业操守，严格按规定巡视，查漏补缺，如果分管领导和车间主任平时注重对安检员的监督和培训，惨剧完全可以避免。（记者曹刚 陈意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