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否认42名精神病人系上访者 护理员称像临时起意

    卫生局局长刘羡杰和藤县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护理员曾超忠（右）

　　“7月5日19点50分，广西藤县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病科发生部分精神病人挟持该院的巡查护理员，抢走护理员钥匙、手机及现金，打开病区大门出逃事件。7月6日上午7点半左右，42名出逃的精神病人已被工作人员全部找回。之后，由于多项事实披露不够清楚，外界质疑不断。昨日，该院副院长胡超云和藤县卫生局局长刘羡杰在医院接受记者采访，澄清疑点。”

　　释疑一：公安系统“送来”精神病人？

　　事发后，藤县第三人民医院副院长胡超云（此前报道中误为“胡超元”）接受了央视的采访。在描述精神病人脱管的过程时，胡超云表示：“……那几个病情比较重、就是经过公安系统送进来那几个重症的精神病人就跑出去。”这个表述一度给外界造成“上访人员‘被精神病’后被公安机关关押在此”的印象。对此，胡超云和藤县卫生局局长刘羡杰于昨日作出了解释更正，“当时接受采访比较仓促，我的表达不准确。实际上应该是‘公安系统协助送来’。”胡超云说。

　　他解释道，这些重症、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都是在社会上造成了不良影响，有的甚至是刑事犯罪，此后才由县公安部门协助送来。来时，公安机关还带有自治区级的精神病专科医疗机构出具的鉴定，再由藤县第三人民医院做最后诊断。经由这几道程序，藤县三院才能接收这些病员。

　　至于该医院精神科有没有关押“被精神病”的上访人员，胡超云和刘羡杰多次予以否认。

　　释疑二：脱管原因究竟是什么？

　　根据梧州市媒体《西江都市报》此前的一篇报道，42名病员脱管的原因“或是由于室内过于闷热”。记者了解到，该院精神病房没有空调或电风扇等设施，但脱管事件发生时正值小暑节气，并非广西最热的时节。

　　昨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胡超云和刘羡杰都确认了一点：脱管病员中为首的黄某，在离开病房前曾说道：“我好久没有回家了，想要回家看看。”据悉，黄某因精神分裂症发作，在2008年无故将其妻子杀害，随后由公安机关送往藤县第三人民医院治疗。此后虽经该院药物治疗病情稳定，但其家属拒绝了医院“把其领回去继续服药治疗”的要求，故黄某一直留院治疗。住院的五年里，包括黄某小儿子在内的家人，从没来院探望。据胡超云院长表示，另有几例类似的情况，家属一两年不来探望一次。

　　胡超云还就此表达了他个人对一个“矛盾”的疑惑：“5月1日后国家颁布《精神卫生法》规定，根据病人自己意愿可以回家探望或回家继续治疗。但是很多家属不接纳他们回家，这有什么办法？”

　　据悉，最后一批被找回来的脱管病员，是公安机关和院方人员从梧州市的太阳广场发现的。而此前向院方报信的，正是其中一位病员的弟弟——他接到了自己哥哥向他借钱的求助电话，但因害怕兄长闹事而通知了院方人员。

　　释疑三：为什么挤在县级医院的精神科？

　　事发之后，更多的人开始将关注焦点放在涉事医院的医疗条件上。脱管病人属于藤县第三人民医院的精神科，该院另挂着“藤县藤州镇中心卫生院”的牌子，无论按照县或乡镇哪一个级别来划分，收容300名（最新数字为287名）精神病人的都只是一个精神病的科室。

　　据介绍，此院址之前是传染病科，所能容纳的标准是260人。但是随着2010年前后“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在此地兴起后，被送来的精神病人逐渐增多，接纳病患数量达到300人，只好通过在病房加床解决。300名病人的精神科，有医生10人、护士15人、护工13人。事发之后院方明显感到人手不足，计划再招进12名护工加保安。此外该院还有诸多管理弊病，比如对于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多种类型病症的病患，院方并不分类隔离治疗，而是选择了混居的住院方式。

　　县卫生局局长刘羡杰表示，该县周边倒是有几家精神病专科医院，但岑溪市、蒙山县的精神病院也都达到了370、380的超员运载。至于送往梧州市的精神病专科医院，又有另外的困扰：按照“新农合”的标准，市级医院给农民病患的报销比例要远低于县级医院的90%，家属不愿意将病员送至那里。

　　但是，这家县级医院的精神科又掌握着患病与否的判定大权：公安机关携区级医疗机构的鉴定带人来此，要看精神科的最终诊断方可入院；当精神科认为该病人痊愈后，则可以单方面开出健康的诊断结果，无需经过自治区级医疗机构的再次鉴定。

　　对话

　　当事人护理员曾超忠：

　　“我觉得他们像临时起意”

　　曾超忠是藤县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的13个护理员之一，和病人打交道的时间比医生要长。7月5日暴力脱管事件，他被与他熟知的病人控制住，眼睁睁看着他们逃出病房。面对记者，曾超忠谈到了这份工作的难处。

　　记者：你做这个工作多久了？和病人们熟吗？

　　曾超忠：在医院做护工七年了，和他们都很熟的。

　　记者：很熟悉，他们为什么会用暴力控制住你，然后逃跑？

　　曾超忠：在他们回来后我也问过他们为什么，带头的那个对我道歉说：就是一时冲动啦。精神病人有时很难猜测的。

　　记者：他抱住你，有其他人去抢钥匙、钱和手机，是否像事先有预谋的？

　　曾超忠：可能有一点点，但我还是觉得像临时起意的。他们吃了药会很清醒的，有意识，所以知道配合。像跑到梧州市里那几个，和正常人一样，所以可以一路搭车过去。

　　记者：为什么之前七年都没遇到过一时冲动的脱管事件呢？

　　曾超忠：之前也总是有人在抱怨，说“为什么家里人始终都不来看我”。我就只有把电话借给他们打，打给他们的家人。但是一般他们之前都把家里搞得很糟，所以家人不太愿意亲近他们。

　　记者：你日常的工作需要对病人做些什么？

　　曾超忠：主要是看管。我要常常来望一望（巡视）他们的状况，看他们是不是安静睡觉、是不是按时服药。值夜班的时候，每个小时都要来望，根本睡不了觉。有时他们睡不着觉，会跟我说他们心里很烦闷。病房又很窄，条件很差，也不利于病人的情绪。

　　记者：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

　　曾超忠：干这个工作还是有点怕的。因为他们毕竟是精神病人。犯起病时根本就不认得我。

　　记者：病人中都是什么样的人？

　　曾超忠：种田的、当兵的，还有当老师的；上到七十多岁的老人，下到十二岁的小孩，还有从广东来的，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进来的。

　　记者：那些家人常来探望的，会不会情绪更好一些？

　　曾超忠：有时会好点，有时也不好。因为即便家人来看了，他也会情绪不稳定。不过，那些家人总是不来的，病人情绪肯定都不会好。

　　记者　薛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