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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力劳动的乐趣

2013年06月17日 17:26 来源:中国新闻网 参与互动(0)

  一次聚会中,有人提起兵团往事,居然有好几位知青都把当年下地干活儿说成是一件非常令人痛苦的事儿。有人说:挑起水桶,那担子压在肩上简直迈不动步子;有人说:在大田里弯着腰锄草,简直就是活受罪!还有人说:谁让咱们都出身在文化阶层呢,人家工农子弟干起活儿就跟玩儿似的!话里话外透着知识阶层出身的优越。尽管整整一代人都当过知青,可有人总是执着地认为自己下乡劳动,就像是公子、小姐落难。

  我对这类谈资从不表态,免得招人不待见。虽然并非出身工农,但我从来就不讨厌,而且还相当喜欢体力劳动。从小因弱不禁风而心情郁闷,我就特别崇拜力量。“文革”时,我13岁就开始独立生活。想到未来前途茫茫,就开始发奋锻炼。举石锁、俯卧撑、打拳、游泳、滑冰,身体竟渐渐强壮了起来,胳膊上还有了硬硬的肌肉。我独自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一口气把50斤煤球搬上四楼。

  去兵团后虽然精神上苦闷,但我从来就把劳动视为一种享受。因为只有在干农活儿时,心灵才能与大自然交流。在晚霜满天的暮秋,弯着腰在水稻田中奋战,把一排排水稻放倒捆好,整齐地码在田埂边,那是让自己满意的“作品”。直起腰来擦一下汗水,望着秋天色彩 绚烂的小树林,深深地呼吸着大地盛极而衰的香气,感受与万物共生的乐趣,真是一种难言的快乐!冬天在冰天雪地中挥着大镐打土方,阳光从蓝得耀眼的天空照射下来,空气是透明的,彷佛置身于一个晶莹的世界,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夏天在一望无边的大田里边唱歌边锄草,奋力冲到队伍的最前边。无论什么季节,大田劳动都自有她的美好。

  我从来认为,农民要比工人幸福。因为农民能与大自然朝夕相伴,随着四季的变化,劳动形式也丰富多彩。在兵团时正当青春年少,有无穷的精力需要发泄,与其在苦闷中自悲自怜,不如偷空享受淳朴的劳动乐趣。有人问我:你一个出身不好、言论出格的“落后分 子”,再努力也是白干,下地还那么玩儿命,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对此问题,我一笑至之,心底里却怜悯那些不能享受劳动乐趣的朋友。

  马克思认为,人类理想的生活,应该是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相结合,此观点颇有道理。转换劳动方式,脑力与体力劳动就都能发挥更大效率。只要不是右派劳改农场,不是流放的古拉格群岛上,不是在被奴役的状况下,体力劳动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中国古代与现代, 都有耕读世家的传统。自由的农民,白天下田伺候农田,回家来读书写字,教育后代,农家院中充盈着文化的美丽。行走在陕西风调雨顺的蔡家坡,看到过不少那样淳朴的农家院。院里晒着金黄色的玉米棒子,挂着红红的辣椒,也端坐着一个读书的小儿。

  就是在当代,也有不少城里人开始厌倦了水泥森林中的生存,跑到农村去当个农夫,“倒退”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现在北京人兴假日带孩子去郊区种田,体验当农民的滋味。农家乐中的采摘,体现了伟大的商业创意。如果可能,我愿意永远边读书边务农,当个自给自足的小农。

  回城之后我当了工人,不仅劳动强度大且单调机械,可我很知足。那时年轻工人出身教授、高干的不少,大都认为自己命不好。如果没能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也千方百计要逃离生产线。出身“引车卖浆辈”的工人最乐天,他们干活儿利索,刀磨得漂亮,工作服整洁。最 爱干净的一位安姓师傅,每次磨完刀都得对着小镜子用小扫帚把浑身上下一扫。他干的是粗车法兰盘,最脏最累的工种,可小背头永远油光发亮,气色永远挺好。安师傅下班骑车回家,在平房小屋门前煤炉子上烙饼摊鸡蛋。那时候,一个技术好的工人,在企业的地位比一个办公室的小干事还高。

  有位知识分子前辈,文章写得漂亮,接人待物温文尔雅,可生活能力却低得惊人。无论何时进到他家,都见地上、椅子上、各个角落里都堆满了字纸与书籍,到处落满了灰尘。可他宁愿整天埋在故纸中苦读,也不愿弯弯腰把屋子弄干净点儿。在我,是宁可甩开膀子先把 屋子收拾清爽,再坐下读些书的。

  有回我心血来潮,自己动手把家里墙壁粉刷一新,让朋友们吃惊不小。大家认为刷墙只能请装修工,只要在一边监工就行了。我说,有监工的工夫,不如自己来干,咱们好胳膊好腿儿的,网上查清楚刷墙的程序不就得了。在我的影响下,有朋友自学成才,甚至连卫生间 防水这样的技术活儿,也敢自己来干。强烈的动手欲望,让人常把我看成一个粗人,可我却以此为乐。一位移民去美国的亲戚,闲了时在自家院子折腾,连房子都敢自己盖,更别说粉刷墙壁、种菜、锄草这些小活儿了。美国的人工费实在太贵,想用人工一般人家也用不起。

  高智商的人,不见得就四体不勤。“文革”时,很多高级知识分子以及干部去干校农场,活儿也照样干得漂亮。有人成了养鸡能手,有人成了农艺专家。任何劳动,都不是光凭着一把力气就能干好的,都有探索的乐趣。有人学富五车,动手能力却也超强;有人肚里刚有半瓶墨水,就轻视体力劳动了。在工厂时有工人刚一脱产,就成天双手播兜,嚼着口香糖到处闲逛,显示自己是坐办公室的了。当年在非洲义务行医的慈善家史怀哲,在誉满全球之时依然卷起袖子跟黑人一起盖房子。一天,他叫一位读过书的黑人帮着抬一下木头,那位闲着的黑人却说:“我是知识分子,不能干体力活儿!”史怀哲笑着说:“可惜,我不是知识分子。”

  在当今的发达国家,工匠、技术工人、农夫等体力劳动者的社会地位并不低,收入还往往超过白领,所以各行各业都有人愿干,国家也就实业强大。劳动无贵贱,公民的体魄与精神才更健全。在高科技发达的今天,很多劳动都需要脑体并用,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界限 也没有以前那么分明了。只要是靠诚实的劳动吃饭,无论哪种劳动,都有让人愉悦的魅力。

  如果重新活一次,我依然愿意重温在大自然中流汗的美妙时光。

  (摘编自香港《文汇报》 文:陈晓凤)

【编辑:王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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