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培内 香槟之都故事多

　　在香港一间酒铺，见过一瓶拿破仑牌子的香槟，酒瓶有半人高，像小水桶那么粗，年代标着1825年，没标价码，想问问价都感到冒昧。1825年离拿破仑去世的日子不远，象征喜庆的香槟如何和这位悲剧将军联系起来？直到游览了位于法国盛产香槟的艾培内(Epernay)才揭开了谜底。

　　教堂酿美酒

　　艾培内离巴黎88英里，人口不满3万，地不过23平方英里，市中心只有一条环形街道，10分钟就可以打个转。这个小城却有香槟之都的大名，富可敌国不是夸张，和巴黎也可一比。

　　城小方便，出了车站，市府、旅游中心、商业街、电影院，几步路都可以到达。一望无际的葡萄园也近在眼前，葡萄包围着小镇，许多屋子的后院都连着葡萄园，走到哪里都见到一串串的葡萄。

　　小巧的车站对面并立着两个高高的大楼，一黑一白，反差强烈，给人前卫派的感觉，实际上却包含艾培内漫长的历史。黑的是教堂，高大的黑砖建筑不像巴黎圣母院那样繁复，多重的三角结构富于哥德式的精巧，节节向上的尖顶以四周葡萄园为远景，更有山巅之城的神圣气氛。

　　教堂是葡萄酒的早期孕育者，神父酿造圣酒供奉上天，质量上精益求精，在香槟制造技术上贡献巨大。中世纪十字军圣战时，参军远征的酒农纷纷将葡萄园献给教堂，那些死不还乡的圣战者遗产，扩大了教堂的酒业规模。

　　相邻的白楼是市府，雪白的大理石建成，方方正正的仿罗马建筑。艾培内古代曾是罗马帝国属地，葡萄园也是罗马人引入。香槟Champagne来自罗马文字，原是香槟区的地名，是法国路易王朝的“龙兴”之地，所以历来国王加冕都要回这里办典礼，香槟酒就成为庆典用酒。路易14每餐必饮香槟，使欧洲王室饮香槟成风，艾培内成了御用香槟的集散地，香槟之都的雅号就此而来。

　　市府门外就是“世界最贵重的街”香槟大道，石头铺面的道路边，聚集着十多间闻名天下的酒公司。

　　门牌20号的莎当尼公司200年前就在这里成立，经营上流世界很有一手。拿破仑率军出征，每当路过艾培内，莎当尼都招待他饮酒用餐，使沙当尼成为欧洲显贵追逐的名牌，各国皇室都以到艾培内喝香槟为雅事。今天，莎当尼已经与名牌公司合股，成为世界级的奢侈品大户，专有一款拿破仑的品牌，表示不忘皇恩。

　　据说香槟大道的地下酒窖有100公里长，储藏着2000万瓶古今各代的名酒，所以成为最贵重的街，连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也难超越。

　　香槟不是酒

　　当地酒商定时开放酒窖，供游客参观，另一种选择是酒农组织的游览，我们很庆幸选择了后一项。

　　酒庄的女主人娜莉准时来到，带领我们沿着葡萄园中的山路开始一个下午的行程。她本人是养植葡萄的酒农，讲起故事如数家珍。原来我们脚下的土地是7000万年前白垩纪时代的岩石，1000万年前的大地震将白垩石推到地表。这种古老的石头是香槟的哺育者。它白天吸收日照的热量，晚间缓缓释放出来，保持土地温度稳定。用来造酒窖，它的保温性能使法国的葡萄酒得天独厚。古代罗马人采集白垩盖房子，留下的地道成了香槟区几百公里酒窖的基础。

　　汽车逶迤而行，两旁的葡萄园就像一片绿海，娜莉善解人意，一路三次停车，让我们深入田中，作几次葡萄园中人。葡萄长在整齐的钢丝架子上，高度一致，行距统一，远望是一波波凝固的绿浪。近看曲曲折折的藤枝像无数青色的链子，通向地平线。

　　当地葡萄青色为主，如琥珀珠子，枝蔓弯弯，天生一种婉约风致。多角的叶子，表面如青绸，纹理如丝。自古入诗入画，如盲诗人荷马喜爱在葡萄藤下吟唱，如古画中的仙子身披葡萄叶起舞。

　　由于地区之间激烈的竞争，香槟区的酒农走向专门制造酸中有甜的气酒的道路，成为酒中之王。我们言谈中称道香槟酒时，娜莉马上会纠正。她说，在法国，香槟就叫香槟，不叫酒；酒是指不发气泡的“静酒”，可见门户的分明。

　　汽车驶近农庄，路边有一个十米高的香槟酒瓶模型，这个大酒瓶似曾相识，常常出现在香槟广告上，可惜太写实，如果拿一块白垩石做酒瓶，里面不断流出发泡的液体，可能更有诗意。

　　不像游人出来赏酒作乐，酒农的生计是严酷的。历史上曾有“香槟之乱”，当地酒农和酒商因为价格谈不拢，酒商就到外地采购葡萄。酒农发动骚乱，聚众捣毁酒厂，政府从巴黎调动几万军人镇压，据说每个村子都设了兵营。酒农之间也曾为了“香槟”的商标发生争斗。政府入场干预才收场，对可以使用香槟名号的地域，葡萄的品种作出严格规定。目前只有三种葡萄和五个划定的地区生产的酒可以使用香槟商标。

　　制酒步步难

　　酒农的村子是自然村风格，房子样式各式各样，道路弯弯曲曲，熏衣草随意生长。池塘是不规则的多边体，岸边是垂柳，水面有木舟，成群的鸭子在嬉戏，与江南水乡的神韵相似，只是法国的柳树特别高大，虽然也是柳叶飘飘，可不像西湖边的弱柳扶风，是刚柔相济的壮美。

　　酒农的住家、工厂和展厅是连在一起的，浓浓酒糟味，院子里满是农具，但是居室却有美术气氛，连洗手间都涂着玫瑰色，摆着多彩的鲜花。

　　葡萄秋季成熟后，必须在15天内收摘完毕。为了保鲜，一律人工采摘，但是工人很难请，主要依靠流浪者吉普赛人。葡萄收上来后要趁新鲜立即榨汁、酿制，我们按生产流程依次参观制酒工序，先是压榨机，然后是发酵池、装瓶机、储酒架。

　　酒液装瓶后要加入酵母和砂糖，在瓶内二次发酵。酒瓶要倒插在托架上储藏一年以上，期间要不停震动，还要每天旋转瓶位。一年之后，要用零度以下盐水速冻瓶口，将结冰的杂质利用瓶内气体顶出瓶外，立刻加盖封瓶，可想步步艰辛。

　　农家作坊中主要靠手工，大型机械只有大酒商才有能力装备，他们又控制品牌和分销渠道，酒农只好把葡萄卖给酒商。目前，90%的葡萄原料是个体酒农生产的，而家制的香槟只占国家总产量的3%，也无法进入批发市场，只能零售给我们这些访客。剩余的酒液也得卖给酒商，酒商的品牌酒是各年代的存酒勾兑的，市面上号称多年的陈酒，其实掺有不少酒农酿的鲜酒，价钱是大不相同了。

　　最后一个节目是品酒，我们围坐在展厅桌边，洗耳恭听象征着喜庆的开瓶脆响。砰的一声，雪白的气泡涌出，众人鼓掌欢呼。捧起酒杯，酒色淡黄，游动着无数银珠似的气泡，香气扑面。由于是当年的鲜酒，果味特浓。哲人说：“理解，才能更深刻的感觉。”回想一下午由葡萄园走进酒坊的所见所闻，这杯香槟的滋味显得别样的深长。

　　回程时下起微雨，车外葡萄的海洋添了一层薄雾，旅伴们都有不忍离去的感觉。二战时，这里的葡萄园都变成炮火纷飞的战场，据说一半居民死于战事。幸存者躲在地下酒窖里，还在酿酒。古今多少战事，艾培内都在劫难逃。这才明白，拿破仑和香槟的连手是一种必然。(来源：美国《世界日报》 作者：鹤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