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5个日夜:母爱让“植物人”儿子重新站起来

1575个日夜，让植物人儿子站起来

　　10月13日早上，在阿克苏市温馨花园小区的家中，阿英给儿子程远放起音乐，21岁的程远跟着歌曲含混地哼着，他慢慢抬起手，推着妈妈，“妈，跳，舞……”

　　当天是重阳节，也是《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修订施行后迎来的第一个法定老人节。阿英随着歌曲舞动着，程远断断续续向记者表达，想送妈妈一件舞衣。

　　4年前，程远因为意外事故变成植物人后，母亲为了照顾他，放弃了心爱的舞蹈。现在程远希望母亲能重拾舞衣。

　　10月5日，程远在母亲帮助下，迈出“重回人间”的第一步。

　　看到程远右脚向前挪了不足5厘米，阿英已是激动不已。

　　2009年6月13日，程远因意外脑部受伤，送进医院时已没呼吸，下身失禁。诊断结果显示：对冲性脑出血、脑挫伤……

　　“医生说活不了，建议我放弃。”阿英跪在医生面前，一再要求抢救，并承诺任何结果都接受。一晚抢救后，程远没有苏醒，高烧不退，要睡在冰袋上，需插着喉管呼吸。

　　儿子昏迷后的4年，几乎所有人都不信她的儿子能“归来”，但阿英盼着、熬着、坚守着，在本子上每天记录着自己的盼望。

　　10月6日中午，程远戴着围脖，半躺在床上，阿英端着一碗米糊边喂边说，“慢点”。

　　饭不时从程远嘴巴漏出来，目光木讷的他含混着叫着“妈，妈”，阿英边擦去儿子嘴上的饭，边轻拍着儿子后背。

　　吃完饭，阿英说：“远远，走路了。”程远皱着眉头说“不”。

　　“你就懒”，阿英笑着推出轮椅，和丈夫程海鹰，一点点抬起个头1.83米、体重超过90公斤的儿子，慢慢往轮椅上挪。

　　程远终于被放在轮椅上，阿英给他套上两条类似脚蹬子的布条，和丈夫扶着他往前走。客厅到厨房不足十米，他们花了两分钟，此时，阿英夫妇满头是汗。

　　程远自能说话以来，这是每天必须的训练，阿英盼着儿子能恢复到从前。

　　“后事已准备”

　　2009年11月20日，阿英笔记

　　记者在阿英笔记中，看到的是一位母亲曾经绝望的心。然而，即使面临最坏的情况，阿英夫妇也未曾放弃过。

　　出事后，虽然前后经历三次手术，程远依然昏迷着。医生劝阿英：“以后，不管是你，还是别人，他都可能不认识，他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周围邻居和朋友也劝她放弃。阿英说，就算儿子一辈子都是植物人，她也养着他，最起码能天天看着他、摸着他。

　　每夜，只要躺在儿子身边，阿英就能睡得很安稳。

　　2009年11月18日晚上，程远突然发起高烧，全身滚烫，呼吸不均匀。

　　打退烧针、物理降温，阿英想尽办法给程远退烧。可一晚上过去了，程远还是烧得全身发烫。

　　20日，看着儿子高烧不退，眼睛充满血丝的阿英，哭着给丈夫说，你去准备后事吧，她继续守着。

　　整整三天三夜，阿英没吃没睡，终于将程远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摸到儿子退烧了，阿英一头栽在地上。

　　“只要人在，家就没有散”

　　2011年9月24日，阿英笔记

　　笔记中的每一句话都是朴实的，这一句句朴实的言语却蕴含着这世上最伟大的母爱。

　　每天清晨，阿英给儿子洗脸、梳头、喂饭、做全身按摩。

　　阿英还下载了儿子喜欢的歌曲，放给他听，给儿子讲过去的事情，跳舞给儿子“看”……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儿子总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声音。

　　在阿英全身心照顾儿子时，一家人生活的担子就落在程海鹰肩上。为了尽快还清欠款和支撑起一家人生活，因病退休的程海鹰一边打工挣钱，一边帮妻子照料儿子。

　　日子一天天好转，程远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2011年9月11日，由于工作劳累，身体不好的程海鹰突发脑溢血。

　　在丈夫抢救当晚，阿英坐在街头嚎啕大哭。阿英想着，如果丈夫走了，她和儿子就跟着一起去。

　　程海鹰幸运地被抢救过来。十几天时间，阿英医院、家里两头跑，照顾着丈夫和儿子。

　　终于，程海鹰也熬过来了。

　　“守候1188天，儿子叫妈了”

　　2012年9月13日，阿英笔记

　　信念是什么？看过阿英笔记，记者懂得了，有时，信念是对爱的坚持。

　　每个来过她家的人，都会对阿英说，你放弃吧。

　　阿英总是昂着头说，儿子一定会醒。很多人摇摇头走了。

　　坏了三个音响，讲了无数个故事，阿英努力相信着自己的坚持。

　　2012年9月13日晚上，阿英依旧像往常一样喂儿子吃饭。

　　突然间，儿子右眼睁开了，喊着“妈……妈”。

　　阿英愣住了，过了5秒才反应过来，她手抖着放下碗，颤声喊：“老程，老程，儿子说话了。”

　　在厨房的程海鹰冲出来，听到儿子无意识地说着“妈，妈”，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在一起。

　　渐渐地，程远能说的话越来越多，尽管很多时候只是胡言乱语，但对阿英来说显得异常珍贵。

　　阿英曾跟儿子开玩笑说，“我是你后妈。”程远着急地说：“亲……妈。”

　　语言功能恢复后的三个月，儿子不用再进流食，可以吃阿英嚼过的饭菜，六个月后，儿子能和他们吃一样的饭菜，而且长胖了……

　　从那时起，只要有空，阿英和丈夫就教儿子蹒跚学步。可往往是一家人累得满头大汗，儿子也没能“走”一步，休息时，阿英就帮儿子按摩双腿。

　　“我走前，要教会他照顾自己”

　　2013年10月5日，阿英笔记

　　一位母亲对未来的恐惧，不是“我要离开这个世界”，而是“我走了，孩子该怎么办？”

　　今年10月5日，阿英和丈夫再次扶起儿子“学”走路，没想到，儿子终于向前迈出了这一步。

　　儿子的进步，阿英看在眼里，但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学会生存”。

　　事实上，阿英这位母亲的努力，只是很多类似这样家庭中的一个。

　　据不完全统计，我国目前“植物人”人数超过百万，每年因各种原因新增患者近10万人。

　　相比很多家庭，阿英是幸运的，儿子醒了，但她和丈夫却为此扛上了十几万的债务，这对于收入很少而支出巨大的家庭来说，负担很重。因为后面的三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程远的医治和护理都需要阿英夫妇投入更多的金钱和劳力。

　　然而，记者了解到，目前我国还没有明确针对“植物人”的社会保障措施，只是在一些医疗保险中有部分涉及。而这需要长期、大量金钱来支撑的特殊病种，普通家庭还是难以承担。

　　相对其他病种，很多“植物人”往往是因第三方责任事故造成的，不能得到报销，而第三方的赔偿往往又是一次性的或者很难拿到手，这都造成“植物人”家庭难以长期地维持，生存状况非常困难。另外，在民间社会救助这一块，国内也没有专门的“植物人”帮扶组织，仍处于一个真空状态。

　　在台湾，目前已成立了近20家“植物人”安养院，一些福利院内也专门设置“植物人”专区。

　　专业人士建议，建立社会保障机制或“植物人”基金会，将“植物人”等重大伤残纳入医疗救助范畴；或者建立专门的福利医院等救治、护理机构来对“植物人”的监护进行监督。

　　因为高额的债务，阿英已打算将一家三口的容身之所卖出去，租一套便宜房子照顾儿子，她准备加大对儿子训练量，“我知道这很残酷，但他必须学会吃苦”。

　　程远听见了，大声说：“我不怕苦，妈，我要自己赚钱给你买舞衣，还要还清欠别人的每一笔钱。”(新疆网 记者王丽丽)